这人,霍刃也知道。
目光憨直,下颚浑圆,国字脸型,身上的粗布衫缝缝补补比高僧的百衲衣还夸张,但胜在干净,身材不高不胖。
或许是因为身材在一种土匪里不算孔武有力,基本很少下山抢劫。
据说一次出任务,他见人家孙婆哭诉可怜,反倒给人砍了一捆柴让人扛了回去。
回来他谁都不肯说。
还是后面牛四他们下山,那年轻婆娘装老婆婆用同样伎俩骗人,被牛四炸出来了。牛四回来当笑话,让他在村里颜面扫地,至今娶不到媳妇儿。
牛四看着也不高不胖老实巴交笑呵呵的,但实际上精明。而这个男人是真的心眼老实,所以在土匪窝里,是从小被揍大,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废物”。
此时僵硬的吹捧,听得霍刃来了兴趣,可还没看两眼,男人就开始两眼汪汪了。
霍刃啧了声。
肉麻兮兮的恶心。
面上却揽着王大的肩膀,拍着宽慰道,“遇见什么事?给兄弟说,兄弟给你撑腰。”
顺便把他湿漉漉的大手在人家后背蹭了个干净。
王大被连拍了几下,心里感动大当家的热心肠,抹了把眼泪,恳求道,“大当家给我做主啊,我娘的牌位被王文兵抢走了。”
王文兵是王大同父异母的弟弟,性子身材也是天差地别。
就看王文兵之前还和浣青订亲了,就能看出王文兵也挺会来事的,自小吹捧老当家,说是跟屁虫也不为过。
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不然活不到霍刃眼皮子底下。
“抢牌位做什么?”
“他要我把我的老母鸡杀了给他打牙祭,我不同意。”
霍刃还准备问什么,李大力匆匆跑来。
“大当家的,你家小少爷和人吵起来了。”
霍刃一怔。
这话听着这么不靠谱。
霍刃大步转身朝山洞走去。
“哎,怎么不从棚子里走,直直淋雨了去啊。”
李大力说出口,又想了下,从棚子里走弯弯绕绕,从雨里走斜线直达。
人着急了。
片刻钟前。
时有凤被“蛇”惊吓,也没了睡意。
他大着胆子,把褥子翻了个遍,最后确定没蛇,倒是从霍刃的枕头下翻出了一封信件。
时有凤没看,直接放回了原处。
他原地叹了口气,也不敢在棚子里了。正准备出去的时候,秀华和小柿子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了。
时有凤清洗完,小柿子便端着木盆出去了,秀华婶子给他束发。
头发刚束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的辱骂声,其中还夹着细小的辩驳道歉声。
时有凤立即掀开帘子,有个瘦高的男人拎着小柿子的领子,那目怒对着小柿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溅在小柿子皱巴巴的小脸上。
时有凤连忙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很多家庭一起玩影子戏法,时有凤见小柿子没去找他爹,便知道可能父子亲缘浅薄。
后面问了秀华婶子,才知道小柿子的娘性子烈,生下小柿子就抑郁病死了。
小柿子的娘被抢上来时,他爹有个原配,还生了三个儿子。
小柿子这么懂事,也是夹缝中讨吃的被逼无奈的早慧乖巧。
时有凤本就心疼小柿子,此时见他被人欺负,心里顿时气劲儿就上来了。
“你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孩子?他都道歉了呀!”
王文兵见时有凤来了,眼睛不好一直盯着他看,于是狠狠松开小柿子的衣领,指着他枕头上的湿濡水迹道:
“道歉就完了?我这枕头还怎么睡!”
小柿子被攘的步子不稳,时有凤着急扶他,结果时有凤脚尖被小柿子不小心踩到了,慌忙中,那脚几乎承栽了小柿子所有的重量。
猛烈的剧痛从脚指头沿着脚踝攀延而上。
疼痛浪潮袭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溢出眼眶一跃而下。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王文兵吓得后退,忙道,“我,我,我可没凶你。”
小柿子见时有凤哭了,知道是自己踩痛的,但他没张扬,反而朝四周大哭,“王三叔欺负夫人了,他把夫人都欺负哭了!”
小柿子说完就嗷嗷大哭,堪比清晨里的鸡鸣。
这下还得了。
洞口正在烧火的胖虎娘拿着烧火棍赶来,她身后还跟着七个手脚麻利的妇人。
王文兵只望了一眼就有些胆寒,但他却也不是怕事的。
反而对着讲理的时有凤,开始讲道理。
“就是算您是大当家夫人,您也不能随意欺负我这个普通村民是吧。”
他拎起枕头晃了晃,飞溅出几粒水滴,“您看我这还怎么……”
他话没说完,时有凤一脸泪水似委屈忍耐到了极点,忍不住哽咽抽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