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
李腊梅不知怎的,少有的从小少爷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抗拒。
难道真如村里说的,小少爷恃宠而骄要踹了大当家跑下山?
大当家平日在洞里把人看得像是眼珠子似的,还能让人跑了不成?
李腊梅越想越觉得时有凤宝贝的很,哄好了小祖宗,害怕自己儿子不得大当家眼么。
于是絮絮叨叨拉着时有凤说话。
山下,一群男人正在挖路。
李大力力气大,他拿着锤子敲碎大石头,王大就配合拿铁锹把碎石往竹框里铲。
王大老实话不多,但架不住李大力是个话多的,碰见一只狗都能点头唠嗑下近况。
李大力瞧着王大搭在脖子上的新青巾布,咧嘴笑,“浣青送的?”
王大本来干活就一脸热汗,这时脸涨热的通红。
支支吾吾又坚定道,“是啊。”
李大力早就见王大时不时拿衣摆擦汗,手擦的干净了才去摸脖子上的巾帕,宝贝得不行。
李大力道,“我也有,我媳妇儿特意挖了白茅根和柳树皮熬水,清热解毒又好喝。”
这两人凑一起就一脸幸福的憨笑。
霍刃停了手里的铁锤,侧头道,“李大力,你不是要赶工期?还不抓紧干活一天天就你话最多。”
李大力突然被吼的摸不着头脑,一旁的牛四低声连道,“嫉妒啊,嫉妒。”
这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都听见了。
霍刃严肃着脸,没了往日的嬉笑,只埋头干活。
李大力瞧着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大当家一日不复宠,日子总胆战心惊的。
“牛四,你点子多,你想想办法。”
这时,牛小蛋突然跑来,一脸惊慌嚷嚷道,“不好了大当家,小少爷非要自己摘果子,从桑葚树上掉下来了。”
“鼻子朝地,都摔了好多血!”
牛小蛋一路跑来,急得脸通红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脚踩在碎石头上跑一路也稀里哗啦的响一路。
其实都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李大力蹙着眉头追问时,他身边的霍刃已经丢了锤子箭步朝山里回跑了。
李大力也准备跟去追,下一刻就见着急要哭的牛小蛋瞬间喜笑颜开,一屁股完成任务似的坐在石头上。
“不是,牛小蛋,这什么情况?”
牛小蛋扯了扯汗湿的衣领,得意道,“小孩儿的事情你们大人少打听。”
李大力严肃道,“小少爷到底怎么了?”
你越凶,牛小蛋越是不说。
最后李大力也想明白了,要真出什么事情,牛小蛋哪还能嬉皮笑脸的。
这群孩子最近都不跟大当家玩了,天天爱粘着小少爷身后。
就他家胖虎,天天洗澡洗头,出门前要他娘闻了又闻才放心。
李大力想着大当家刚刚那着急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大当家真是太稀罕小少爷了。”
小少爷虽然招人喜欢,但大当家这样确实挺丢脸的。
被踹了还眼巴巴跑去,像是这辈子离不开小少爷似的。
骨头硬起来啊,这么卑微简直丢男人脸,难怪小少爷会踹了他。
牛四听见李大力嘀嘀咕咕腹议,一脸看透又忍不住寂寞的神情,奸诈道,“赌不赌。”
“赌什么?”
“我赌大当家会被小少爷狠狠拿捏住。”
李大力瞪眼道,“这不显而易见?你当我眼瞎?”
牛四咬着舌头般的懊悔,他娘的,怎么话到嘴边又变了个说法。
他明明是想说赌不赌是大当家拒绝了小少爷!
片刻前,桑葚树下。
时有凤正和李腊梅说话聊天。
李腊梅本是半真半假和时有凤套近乎,可说着说着,竟不由得剖析了几分真心。
因为小少爷的神情乖乖巧巧的,身上带的温和矜持和阔达,让人很舒服,忍不住嘴巴。
她回顾了自己这一生,从热心烂漫的少女到成家生子后的变了个人。
柴米油盐让她变得斤斤计较得失,男人和儿子们一个接一个死后,她也变得自卑多疑。
生怕旁人在她背后瞧不起她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她知道她变成了小时候可怕的婶子。
但她无力改变。
后来,牛三抢了刘柳上山后,那丫头一身倔劲儿,眼神就不安生。
她把十几年来压抑的憋屈苦闷都撒在了她身上,怕别人拿她寡妇身份说是非。于是她天天指桑骂槐说刘柳不检点到处勾搭野汉子。
村里人都知道她痛恨这点,自然不会再有人背后说她是非了。
可后面,在山洞里时,她明白了一件事。
小少爷和牛寡妇牛媚秋走得近,洞里也没传出关于小少爷的风言风语。而且,最可笑的是,说牛寡妇最多的,还是她和李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