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大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见西京的地标建筑,灯火明灭,当真是好景色。
“你要不要也拍张照片?”梁景珉往嘴里送了一口红酒。
程荆缓慢咀嚼着,声音有点含混:“白天不是拍了么?我又不是小姑娘,用不着。”
梁景珉点点头。
他看出程荆欲言又止的样子来,于是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我总觉得这里有点熟悉。”
梁景珉仔细想了想:“我们来过一次的,不过坐的是包间。”
程荆笑了,笑得很轻微,像是初次遇见陌生人会有的那种笑:“是了,就是那次,我还怕记错。”
“我往你的西装上泼了杯茶,本来要赔你衣服,倒连累你请我吃饭。”
梁景珉也想起来那一次。
他原本是计划好要请程荆吃饭的,那场谈判也是特地跑来瓮中捉鳖,只是没料到程荆会跑来加微信。
梁景珉手机上很早就有程荆的微信,一扫就露馅了,他不敢操之过急,随口出言回绝。
他早料到程荆会同意共进午餐,只可惜他那时刚谈了几天工作,人其实累得狠了,看着程荆那副疏离而公事公办的态度便感觉浑身发冷。
他惦念了多年的故人,看待他和所有同事没有半分分别,礼貌有加,脱口称“您”,看似礼数周到,实则却寒了他的心。
梁景珉随口答言:“那次真是很巧。说起来我们也是同学,应该的。”
他大概不太想说这件事,也是真的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原来他第一次请程荆吃饭也是在这家餐厅。
他很快岔开话题,说起别的来。程荆竟也由着他把事情随口揭过去。
那天的晚餐还算平和,程荆没有发病,两人回家后都有些累了,在车上时程荆就已经躺在梁景珉大腿上睡熟,将他抱上了床后梁景珉也不好乱动扰他睡眠,于是就这样。新婚洞房,一夜无梦。
清晨梁景珉醒来,怀里已经空了,他看见程荆一个人抱膝坐在飘窗上看窗外薄薄的晨曦。
他是高个子,此时却缩成小小一团,像只猫,毛绒绒的,独自舔舐皮毛。大概所有美丽又脆弱的东西都令人不受控制地心生怜爱,梁景珉眼神一软。
程荆近乎透明的肤色无论何时都有些令人晃眼,梁景珉看着他,倒莫名想起前夜在云顶餐厅。
程荆话不多,一直有点闷闷的,却也称不上不开心,直到要离去的时候才露出个颇粲然的微笑。他抬手举杯,说:“敬我们。”
西京夜晚玲珑的灯火,就如同此时微亮的天光一样,铺陈在他好看的侧脸上。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梁景珉想。
……
求婚怎么说还是太简陋,既然没办订婚宴就匆忙领了证,那么婚礼自然还是要办的。
梁景珉最初是计划去国外,没有那么多讨厌的媒体,地方也宽敞。他看好了欧洲一座有城堡的庄园,他小姨的婚礼曾在那里举行,问过了也说是挺好的回忆。庄园内有豪华温泉和高尔夫球场,大宴会厅能容纳宴请三百五十位客人。
请柬都发出去了大半,因为程荆的病,他特意嘱咐不好往外说,最先知道是身旁亲近好友。贺沛廷他们是早知道他找了暗恋许久的老同学当炮|友的,先前还出过不少帮他把人搞到手的馊主意,却万万没想到两人会真走到正经结婚的地步。
朋友们大吃了一惊后竟也都发来了真诚的祝福短信,提前空开了时间段,抢着要来为梁景珉做伴郎。
梁景珉做事情稳妥一丝不苟,这是他自小的习惯,计划有条不紊进行着,婚期临近,程荆的西装都已经按照身段裁剪好了。
可临到头,程荆这边却出了岔子。
“我不想办婚礼了。”夜色如水,程荆很小声地说。
“太多人,都是我不认识的,请他们来有什么意义?还要出国,坐飞机,倒时差。”
梁景珉忙前忙后几个月,程荆有无数个机会提出自己不想去,此刻才开口,倒像是有意溜他。梁景珉深呼吸了几下,自认不可能说自己其实不生气。
但他又自知没有发脾气的立场。说到底这场婚姻、这段感情,从重遇程荆的那一刻,每分每秒都是他机关算尽偷来的。
若不是他故意拖延并购的谈判进度,若不是他故意泄露那份机密文件害得程荆丢了工作不得不到他身边,若不是他趁着程荆喝药喝得大脑混沌趁火打劫求婚……
程荆恨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程荆神志清明,他绝无可能同意这场求婚。
于是梁景珉忍着脾气,平心静气地问:“都提了几个月了,为什么现在忽然说不想去了呢?”
“我晕机,晕车,去了也玩不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