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汉站直身体:“靠什么有区别吗?”
“靠烟酒我得闭嘴,靠抢我得挨打。”
“你猜。”胡汉睨他。
雷明了然:“你以前可瞧我不起。”
“那是以前。”胡汉瞧不起打架挥刀的手段,但这刀要是帮他对准别人,那他就欣赏这股狠劲,“雷明,跟在别人屁股后头那叫捡钱,让别人跟在后头才叫挣钱。做生意就那么回事,早吃早饱,晚吃晚了,你破烂收得再多,大头全被站点赚了,但跟着我不一样,砖是我的,车是我的,压低价挤出对手,以后的大头就是我们。”
雷明听完没立即表态。他低头看着鞋尖,耳边似乎闪过很多声音。过后,他冷静地抬眼:“那行,你帮我拿证,我帮你带人。车要是往我那去,我一个礼拜开三天,行还是不行,你也想想清楚。”
胡汉微微皱眉,同样没有立即答复他。
雷明便由他思索,自己洗了手,关了门,拖上破车往外走。
“诶,你去哪?”
“金家村。”
“赌钱?”
雷明懒得答,带着他离开院子。两个人一路无话,直到快出村时经过陈江华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被扫帚赶出来。
“你他妈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是你爸请来的客人。”
“你算什么客人。”陈清娟从外面带上门,“这里不欢迎你。”
“你说不欢迎就不——”孙旺辉声音滞住,眼里的烦躁顿时变成警惕。
“哟,我当谁呢。”胡汉双手插兜,笑吟吟的,“你家那破砖卖到这儿来了?”
孙旺辉看看胡汉,又看看雷明:“卖砖有个屁意思,我来给我老丈人送礼。”
“你放屁。”陈清娟作势动手,被他扼住手腕。
孙旺辉低声恐吓道,“你爸和我爸在谈事,要是闹起来,你猜他会不会揍你。”
陈清娟愤怒挣脱,还没来得及反击,便听胡汉笑道:“老丈人?大姐,别怪我没提醒你,他断过腿,身上残疾,家里也快倒灶了,你要嫁他不如嫁我,我这人不挑,高矮肥瘦我都咽得下去,只要你晚上给我倒洗脚水就行。”
一番话得罪两个人,孙旺辉竖起毛来直接揪了他衣领,而胡汉气定神闲,仿佛挑衅的不是他。
陈清娟没听懂他的挖苦,受惊的同时不免想起孙家村做戏那天,这人也是这么嚣张地顶在孙家一群大人面前。
“赶紧进去。”雷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那你们……”
“别管。”雷明低声,推开院门又推她。
孙旺辉冲他大声:“轮得着你多管闲事!”
雷明不答,转身沉默地,用力地掰开了他的手。
胡汉得了解脱:“孙旺辉,当不了财主当骗子,我真替你丢人。”
他说完,开着那辆拖拉机扬长而去,而孙旺辉只瞪着雷明:“你还跟他混是么?”
“……”
“我拿你当过兄弟,现在终于找对主人了?”他伸出手指指他,“你给我记住,以后我见你一次揍……”
雷明恍若未闻,脸色铁青地骑上了自行车。
雷明去奶奶那吃了份油炸馒头当晚饭,又帮忙收了摊,对胡汉找他的事只字不提。
第二天,他买了酒和猪头肉去找胡文海,胡文海听清来意:“那小子是会折腾,但折不折腾得出名堂,现在也不好说。”
“师父。”
“你别问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读完书也才十九岁,等不及?”
雷明没接他递过来的筷子,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等不及。
胡文海没再多劝,由他空着手出去。
和预想中的一样,过了几天,胡汉开着车去学校门口找他,说是安排好了,永贤镇上一个点开展西边的运输业务,公滩那边一个点则往东,往东的先归他跑。
高中的本地学生大都通校,雷明提前跟老师报备说母亲早死,父亲有病,要经常照顾,因而在通校本上盖成了章。宿舍里的同学对他的行踪产生了好奇,尤其是下铺,时常问他:“你不是陈家村的吗?你爸做什么的,现在住县里?”
“嗯,卖了房子和地,就为了看病。”雷明阻止他的好奇,又要博取他的同情,“我没法安心念书够苦的了,你替我保守秘密,我谢谢你。”
同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雷明却无暇顾及,忙着上课加开车,经常连着十来天不回家。陈秀春觉得不对劲,每回问他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跟罗慧诉苦。罗慧虽也好久没见着雷明,但陈清峰去了市里读书后也两个礼拜才回一次,所以她以为高中比初中更忙,于是安慰完奶奶,又提醒自己问问雷明到底在忙什么。
这天下午,她放学回家,照例来院子里剪鞋圈。她见院子里停着车,屋门洞开,便探头叫了声:“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