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文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又要骂我虚伪。”
“我只是觉得你不能因为自己过得好,就要别人过得比你差。”
佳文愣住:“我哪里要让别人过得比我差了?”
子衿不说话。
佳文只觉被一股强烈的委屈摄住心房:“姐,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子衿依旧沉默,半分钟后,她岔开话题:“好了,不提这些了。”
佳文却不依:“我偏要提。”她回想这半年多来,她对自己的态度有明显的变化,“姐,我觉得你对我有意见很久了,我哪里做错了?”
“你哪里都没做错,你和以前一样。”
“那你为什么老是刺我。”
因为我心里不平衡。刘子衿想,她习惯了当最努力最出挑的人,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还是恋爱婚姻,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到头来一定要实现。因此,成功次数多了,在大多数关系里,她都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就连父母,也信任她依赖她,不敢和她唱反调。只有这两个妹妹,一个明明哪里都不如她,婚事却如此顺心,一个向来和她作对,而她偏偏又管不了她。她的大姐权威令在这一两年里仿佛失了效,除了得到一个对她唯命是从的王江涛,她的生活毫无变化和乐趣。
而她刺佳文的话何尝不是在警告自己,见不得别人好的是她,心生羡慕嫉妒恨的也是她:“抱歉佳文,我想我要冷静几天再找你。”
“好。”
“我这样对你……你不生气吗?”
“我生气,但谁都有情绪起伏的时候,特别是优秀的人,越优秀压力就越大,接触的人越多,能完全信任的人就越少。如果你朝我发泄几句能好受些,那就发吧,我的气可以留到以后再生。”
子衿的心被她这番话说软了。从小到大,佳文最普通,最不喜欢争,也最没脾气。
但没脾气有时等于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
子衿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一时无言,很快挂掉了电话。
* * *
接下去的半个多月,佳文没能等到子衿的冷静,等来的是她各地出差的朋友圈。相比之下,佳文只能银行公司两头跑。
她不止一次跟领导提了加薪的事,但领导还是推脱说年薪改革要集团审批。于是,她放弃幻想,给自己划定界限,10月份考试结束,要还是保持原状,她就辞职。如果成绩理想,说明她不是不能当会计,而是不适合在这家公司当,那就换,如果成绩不理想,那就改行,当不了专职画师,就先接稿,再试试签约,试试游戏原画或自媒体。她才二十六,有时间有存款有行动,那就没什么能把她困住。
模糊的勇气一燃,日子里有了光。光照轮换,昼夜便加速交替。不知不觉,许弘成去广州已经快四个月,而这四个月里,他只回来过两次,都是匆匆忙忙,在家睡了一晚便出发。
其实杨建萍这段时间也忙,但随着教科书的编纂接近尾声,她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九月底,出版社为参与编写的老师们组织了一次长途旅行。杨建萍在佳文的劝说下也报名参加,但还是放心不下佳文:“要一周呢,更没人陪你了。”
“没事,你可以像上次一样给我发图片打视频。”佳文不想成为累赘,“妈,你玩得开心我就开心。”
“嗯,那你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佳文应允,却没想到她走的第三天,自己就陷入了困境。
这天晚上,她懒得做饭,点了份水煮肉片的外卖。因为太久没吃口重的东西,她隐约觉得不舒服,倒也没在意,结果到了后半夜,她竟被彻底疼醒,捂了半天肚子毫无缓解迹象,才意识过来可能是胆疼。
和前几次一样,佳文这回也想忍,然而越忍越绞得厉害。等她冷汗直冒终于想起来去医院,已是凌晨四点。
她匆匆翻出医保卡身份证,等了半小时等到一辆网约车,最后还是好心的司机帮忙扶进了急诊大厅。
很快,医生诊断结果是急性胆囊炎:“你这情况恐怕要手术了。”
佳文的脑子嗡了一下。
“但现在先给你开药止疼。”医生语气公事公办,“知道自己有结石吧,最大两公分,还有几个小的,以前肯定疼过。”
“……嗯。”
“你有点低烧,头晕想吐的话,药吃了会好点。我的建议是手术做掉,具体的等你明天考虑好了再说,不要担心,开完休息十来天就能恢复。”
佳文没有被别担心三个字安慰到,她想找许弘成,拨过去等了十几秒没接,有气无力地再拨给母亲,看了眼时间又挂断。
算了,等明天吧。她闭上眼睛,眼前依次出现爸妈、杨建萍、子衿子琳的模糊面孔,最后定住的是许弘成,被镶在一张红底白衫的双人证件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