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昶骤然警醒,紧抿着唇颔首后退,躬身领教,见皇上摆手屏退,转身向殿门走去。
看来他往后行事还需再隐蔽一些,如今运河修筑的事他们不能再插手了,必须让杨文晖尽早撤出来。
——
越州。
易小闻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手里端着的汤药一滴未洒出来,惑然地走到主子身边,将药放在桌上,问:“主子,庆都的回信到了,我们要截下来吗?”
叶隐吹了吹苦药的热汽,紧蹙的眉头写满了他的抗拒,恍惚间想起那个总会在他喝药时准备甜食的少年。
“主子?”易小闻见主子不说话,又唤了一声。
叶隐回神应声,从容道:“不必。杨文晖、蒋济钢知道太多秘密,太子和敬王不会放弃他们的,定会找机会将人调回庆都。只是建越两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两人要是没有处理干净,他们背后的两位主子也不介意将这些秘密埋入九泉。”
杨文晖和蒋济钢长年霸着运河工事,手上并非贪墨这一件事,更重要的是他们背后的关系网。
这两人要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什么话都往外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沿海这一片都得震上三震,这便是庆都之人力保两人的原因之一。
其二,此地的官家贵族众多,不论是太子还是敬王,都不愿得罪这些地头蛇,反而希望将这些人拉住自己的阵营。他们手里攥着杨文晖和蒋济钢的命,便是抓住了这些官家贵族的把柄,今后大有用处。
易小闻歪了歪头,问:“可是我们直接把信拦住不是更省事吗?”
叶隐仰头喝下碗中苦药,缓了许久才开口:“不用省,这件事闹大才最好。”
太子和敬王想拉拢的那些人,大多是十年前协助定南王谋反之人。
他之所以选择来越州,要的就是拆了这张大网。
易小闻还是不太懂,挠了挠后脑勺,心里嘀咕:主子的心思可真难猜!
“小闻。”叶隐突然唤道。
“在!”易小闻站直应声。
叶隐瞧着他板正的模样,轻声笑了笑,说道:“替我向越州商会的几位老板下个拜帖。就说晚辈初来乍到,想宴请前辈求个敲门砖。”
易小闻问:“他们会来吗?”
“会。”叶隐的语气信心十足,悠哉地拨着手中的珠串,“你将前几日我命你采买石料的消息悄悄放出去,他们就一定会来。”
他的人偷偷将柯云兰从杨文晖宅子里带出来的那日,他便让易小闻派人前往湑河沿岸的几处采石场,以高价买下了所有现有石料。
六年前,漕帮为湑河工事运送石料,遮月楼同意他们直接从穹山下经过,不收任何过路费,算是卖了这些漕帮弟兄一个面子。
湑河毁堤,漕帮几个月没有营生。他的人突然拿着遮月楼的牌子,请漕帮兄弟各位办事,仍旧照价算账,仅希望漕帮能将遮月楼出面一事保密,他们自然应允。
想必过不了几日,那些石料便可以运来了。
如今庆都的命令下来,杨文晖和蒋济钢要是想尽早抽身,就得先把河堤修好。
建州和越州的商会手里现存的石材土料完全不足以支撑河堤修筑,得知如今石料大多都在他手中,自然会来赴约。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易小闻颔首,快步向前跑了几步,向屋顶飞去,眨眼便没了人影。
热闹的集市中,行人川流不息。
易小闻从暗巷中走出,向商会而去,递上了准备好的拜帖,笑着说道:“我家主子初来乍到,想宴请贵商会的老板,不知掌柜的可否帮忙转达?”
掌柜的眼都不抬一下,指了指柜上的盒子,“放着吧。”
易小闻见里头放着的全都是拜帖,看来想套近乎的人不少。
他又跑了几家,发现都没见着商会老板,偷偷潜入商会查看,也没找到人影。
“哎,你说这大晚上的,衙门怎么突然请咱们东家过去?听说一起去的还有其他几家商会的老板。”
“咱这儿可是越州最大的商会,总督衙门也得看郎老板三分脸色,应该不会有事的。”
“被衙门叫走了?我得把消息告诉主子。”躲在暗处的易小闻喃喃自语,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商会。
——
越州河道衙门,二堂。
蒋济钢一收到杨文晖要连夜召开议价大会的消息,便立即赶了过来,进门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骤然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收到了上头的命令。
不论之前如何算计,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同一件事,姑且还能算得上是盟友。
但令蒋济钢疑惑的是,王瑞诚竟然也来了,而杨文晖看起来没有要有避着司礼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