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诚先说百姓有挖渠之过,表明毁堤一事与官家的修筑工事无关,后又说河道衙门与河防营未尽疏散之责,确实有失。
岑辗听此一言,当即意会,湑河毁堤是大事,河道衙门与河防营想要把自己摘得干净是不可能的,干脆就承认小事,认错挨打。
倘若王公公所言确凿,那官府所背罪责便小了许多,可要是他撒了谎,其中问题可就大了。
岑辗审视着王瑞诚,深知王瑞诚背后是司礼监,司礼监又是皇上的人。他只是个大理寺少卿,心中再多疑问也不敢顶撞圣上,于是转向杨文晖,询问道:“杨大人,可否让下官查一查运河修筑款项的账簿?”
“河道衙门自然是配合司法官审查的,岑大人请。”杨文晖言语坦诚,展臂示意岑辗先行。
他紧随其后,暗暗与王瑞诚对视了一眼,而后轻蔑低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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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礼物
岑辗乘车入城,见城内虽有民屋倒塌,却要比城外情况好上许多,再行几步便见有人在路边施粥,赞叹越州人情温暖。
倚靠着椅子正浅眠的叶隐听到有马车声经过,缓缓睁开双眼,与车内之人匆匆对视了一眼,对方却并未留步,叶隐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杨文晖率先下车,领着岑辗入二堂,边行边道:“岑大人昨日赴任后,本官便命人提前备着,以便大人您随时查阅。”
“杨大人有心了。”岑辗说着,见书案上摞着几叠账册,一旁还有几个木箱,想来是之前的旧账簿,的确是早有准备的。
他从中抽取一本准备核对,并无任何规律,从购材商会的账单与入账的数目一一对比,再核算当月的工事支出,确认无误再抽取下一本。
杨文晖命下人奉上热茶,静坐一旁慢饮,好一副胸有成竹的沉稳模样。
王瑞诚默默观察着初来乍到的岑辗,见他明明核实了一本又一本的账目,眉头却并无半分舒展之意,淡然地笑了笑,他缓缓拿起手边茶盏,微微摇头轻吹着水中浮叶,浅抿了一口。
岑辗心中万般疑惑,就目前看来,这些账簿似乎没有问题,可他心中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账簿上的石材土料费用都是对得上的,建造费用也合情合理,可如果运河工事真的没有任何查错,为何这么轻易就被冲垮了?朝廷往年对工事的投入不小,可突发险情后,河道衙门竟然拿不出修缮款?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门外逐渐靠近的急促脚步声突然打断了岑辗的苦想冥思。岑辗闻声望去,见来人轻甲在身,身板壮硕,裤腿微湿,衣角与鞋底沾有污泥,应当是刚从河边过来的。
蒋济钢匆忙走进二堂,一眼就看到书案前的岑辗,拜会道:“这位便是岑大人了吧!”
岑辗起身一拜,“拜见蒋总兵。”
他虽负钦差之名,但到底是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官职在杨文晖和蒋济钢之下,理应对二人拜会。
蒋济钢微托岑辗双肘,而后对在座众人欣然道:“方才去河边巡视了一圈,这才来得晚了些,河防营已将湑河入海口疏通得差不多了。只要在三个月内将河堤修补好,夏末的风雨季就不会再有问题。”
他话语坦然,可岑辗还是听出了些许言外之意。
杨文晖见此,暗嫌蒋济钢多话了,便适时起身说道:“岑大人好不容易来趟越州,还未好好休整便去河堤巡视,又查了一下午的账簿,颗米未进,是本官招待不周了!眼下已到晚饭,本官已在家中备好酒席,岑大人若不嫌弃,可否过府一叙?”
岑辗推辞道:“杨大人不必刻意招待,卑职随便吃些就好。”
“怎能随意?”杨文晖好声劝说,“本官知道岑大人顾忌,故此只是家中摆宴,尽地主之谊罢了!”
他说罢,暗示了蒋济钢一眼。
蒋济钢当即会意,承接其后道:“我等虽在建越二州,但也听闻岑大人在庆都所建奇功,很是敬仰。难不成大人以为我等平日奢靡如此,竟一顿饭都吃不得?”
岑辗明知两人这是在逼他,可话说到这份上,他若还想继续在建越两州待着,再拒绝恐怕要得罪两人,只好答应。
“那便叨扰杨大人了!”
——
“来,喝酒!”
此战大胜,将士们在炉火边围坐,端着酒碗对饮。
海风中的甲板上架着火炉,上头支着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鱼虾,往日海上征战,将士们近乎每餐都吃这些,嘴都快吃歪了。好在有了遮月楼支援,他们都吃上了白米,可算是舒坦了,笑得更是畅快。
叶辞川坐于其间,闻了闻盏中酒酿,猝然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