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奕的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传入了献殿门口的宗翰明耳中,他诧异地后退了两步,忽而回想起多年前他还是建州巡抚时,默认了建越军驰援叛军入都的事,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察觉到三法司的人手接连受伤,叶隐一脚踢开身侧的敌军,再回身刺伤后方袭来之人,逐步向谢承昶逼近。
眼看着保护自己的人越来越少,谢承昶方才还胜券在握,而今竟生出了惧意,他心虚地向后退,试图在叛军的掩护下逃出献殿,却听一道破空锐声在身后响起。
谢承昶连忙回头,只见方才还在和他的亲信斡旋的叶辞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颤然向谢元叡的方向看去,惊觉他的亲信身负重伤,已被锦衣卫控制住。
敬王亲信口中满是鲜血,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王爷,快跑!”
谢承昶瞥见叶辞川手中的长剑已被染为赤色,每一步向他靠近都带着浓烈的杀意。
他不由得心生畏惧,向后退了一步,兀然发现方才的缠斗声消停,身体僵硬地向后转去,只见陆寒知踢开了挡路的尸体向他走来。
叶隐面无表情地剑指谢承昶,冷声道:“擒贼先擒王,敬王殿下,你输了。”
发现敬王殿下被俘,献殿内所有叛军立即将叶隐与叶辞川围住,试图逼迫两人就范。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疾马奔腾声自殿外传来,随之便有兵戎轻碰甲胄的尖声靠近,目的明确地将献殿团团包围。
只听殿外有人高呼:“卑职救驾来此,望皇上恕罪!”
叶隐漠然环顾周遭的叛军,冷声说道:“尔等已被包围,降者不杀,乱者立斩!”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入殿内所有叛党耳中,众人面面相觑后,见敬王已然失力,便不再负隅顽抗,纷纷放下了手中兵器。
谢承昶体验了即将得胜的畅快,又见证自己转眼坠入地狱,悲戚地冁然大笑:“本王千算万算,没想到陆渊渟你竟会出手!”
如果进展顺利,他现在已经取下谢元叡首级,只要再杀了太子,大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便会以替闾州百姓鸣冤为由登基,百官臣服,万民朝圣。
可偏偏出现了陆寒知,打乱了他一切计划。
谢承昶知晓自己绝无生路,更不愿看着别人好过,于是同情地看向谢元叡,讥笑道:“父皇,此人隐藏实力潜伏在朝中,您以为遇到了知心人,可他分明就是把淬毒刀!如今这把刀对准了儿臣,您能保证他不会刺向你吗?父皇,你坐拥天下,可天下人皆负你!”
叶隐不悦地微微蹙眉,抬眸向谢元叡看去,果然在对方眼中看到质疑。
叶隐本想借此机会完全获得谢元叡的信任,但在谢承昶说了这些话之后,以谢元叡的疑心,绝计不会轻信于他了。
谢元叡双目盯紧着陆寒知手中的长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分明让太医定时诊查陆寒知的身体,确保其仍在重病,究竟是太医骗了他,还是陆寒知刻意隐瞒?
谢元叡更相信后者,但眼下要务不在陆寒知,他强忍着钻心的头痛,手指颤抖着指向敬王谢承昶,沉声下令:“来人,给朕拿下这乱臣贼子!”
他沾满了赵辛鲜血的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无力打量着殿中的每个人,最终还是看向了锦衣卫:“孔琦,你带着锦衣卫传朕旨意,找到忠武将军,共同安抚□□百姓!”
事发之时,殿内大臣慌乱奔逃,顾念他的少之又少,三法司的确壮义相救,却似乎与陆寒知也有着某种关系。
谢元叡手指了指陆寒知,半晌说不出话,他心中一时气盛,眼前猝然黑下,双腿无力地向后倒去,便再没了自觉。
匆忙赶到的太医正准备给赵辛包扎,又见皇上突然倒下了,连忙朝皇上跑去。
魏顺看着自己面无血色的干儿子,又望向皇上,终是长叹了一声跟着太医走去。
赵辛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心中不免生出悔意,明明让谢元叡被叛军杀害,就能报仇了,可他还想要得更多,想让世人知道当年两位将军没有错,他父亲和其他几位大人的声援也没有错!
错的是谢元叡,他欠数万冤魂一个交代,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赵辛的意识逐渐散去,无奈与难过令他难以瞑目,口中突然的苦涩突然将他从死寂中抽离,唤醒了他最后一丝生气。
他艰难地看向身侧,模糊的双眼仅能看到一道略显羸弱的身影,又听那人轻声道:“没事了,休息吧。”
赵辛听得出来,这是陆寒知的声音。
叶隐缓缓站起身,默不作声地收好了前几日给太后吃剩下的保命药,时下所有人都在关心皇上,无人顾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