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木牌不是他一个人独享的福利,稻垣前辈对芒果过敏所以那个水果生日蛋糕她特地跟店家嘱咐过,她也会专门去看木兔的比赛给他加油甚至还邀请他来参加学园祭。
这种猝不及防的认知打破了他暗藏在心底连自己都没能轻易察觉到的沾沾自喜。
这简直,太让人泄气了。
木兔的确跟七濑和久有点相似的影子,所以和音说觉得木兔像哥哥。可感情是会变的,正如半年前的自己第一次见到七濑和音也不过是庆幸这个前桌能让自己追求的清净高中生活有点盼头。如果当时有人跟他说,你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子,想牵她的手,想看见她的笑,想捏她软糯的耳垂,你喜欢她喜欢到甚至连最容易长久的朋友关系都不想维持,他一定觉得那人有病。
而现在,他生病了。
手机捺在手里,只要轻轻一点就可以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发送。但又把那句「你现在在哪里」尽数删掉了。
楼顶的风打着卷路过,铁皮的门想要追上前却被忘了自己还困在原地,只能无奈地一声吱嘎。
他只是突然,有点茫然。
记得某次音乐课上,老师感冒喉咙发不出声音,或许学艺术的人总是更加伤春悲秋些,给他们播了一部开始很美好但结局空白的电影,文娱委员就坐在他的斜前桌,也是和音的隔座。
她揩完了和音半包纸巾,嗡着鼻子问,七濑,你觉得分手后还能不能做朋友。
然后自己先说了可以。
而佐久早想了想电影里的剧情,心想,如果是他,这种情况分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和音沉吟片刻,没有正面回答:我听过一首歌,留言区有个评论印象很深,大概是说——分手后说不做朋友的是已经爱过的,而死死抓住朋友这个身份的人是还在爱的。
和音大概是耐不住她的烦人,无奈补充道,分手了的话,我希望他结婚不要给我发请柬。
佐久早实在不是一个擅长自我安慰的人。古森元也一直觉得他太过悲观,也太过消极了。他知道他不该在一切都还没开始前就考虑到如此悲哀的结果,但却依旧克制不住。
寺崎发给他的照片如同此时的阳光一般,不合时宜又格外刺眼。
佐久早闭眼,一个念头仓惶地钻进脑子里——如果她和木兔在一起,她的所有偏爱和温柔都给了另一个人——哪怕不是木兔也终究会有那样一个人的。
人在做选择的时候总是会对比,因为天性使然人们喜欢十全十美,鱼与熊掌兼得,而现实不仅不可兼得甚至可能一无所有。所以直接的对比才能让人下定决心。
他狠狠睁眼,手上用力,掌骨清晰地感受到与之相扣的木牌边缘的弧度。
——凭什么。
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边。
他为什么不能一直是那个被明目张胆偏爱的人。
古森几则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应,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十几年的相处并不仅仅只是让古森对他有所了解,他也同样可以隐约猜到表兄隐藏在举动背后的意图。
佐久早沉默一会,“我会去的。”
从陌生人到熟人容易,他们从熟人变成朋友也几乎毫不费力。但佐久早清楚,怎么从朋友变成恋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她,他想自己有足够的耐心。
而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让七濑和音知道,他和她之间,可以不仅是朋友,他也不想只跟她做朋友。不然,和音一直没意识,无论他怎么出招都是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就是不知道她意识到以后,是会疏远自己,还是先发卡再疏远,亦或是……其他。
他左手臂横跨抵在她的后肩背,虽然很想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搭上她肩头的手,将手指乖乖地收起来握成拳。本该是带着点强势的姿势却因为这个细节柔化了棱角。
七濑和音站在他面前垂下头,只差一点就像整个人埋头躲在他的怀中。她合上着的眼皮还能看到眼珠在不安地闪躲的弧度,她正小口小口地吸气着平复情绪。
佐久早感觉到与自己右手相扣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然后慢慢地放松了力气,变得柔软,恍惚间也让人感到了一种被深深依赖着的错觉。
第三个教室的门已经被他重重关上,挡住了走进教室后突然从天花板坠落在人面前的那个倒吊着的仿真黑猫尸体,也将高亢凄厉得宛如利甲狠狠刮过玻璃的尖叫声隔绝在内。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她小时候亲眼见过车轮和猫的惨案。
佐久早有些后悔刚刚自己坚持想来最后一间教室了。
“不去了,”他毫无所觉此时自己的声音已经被放得很轻,仿佛她只是一片羽毛,经受不住再一点的力道,甚至带上了哄骗的味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