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语音。
叶宁指尖顿了一下,才点开那条语音。
“找医生看过了没,情况怎么样。”
陆司淮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来,背景音里还掺着一两道杂乱的人声——像是人很多,然后陆司淮特意避开人群找了个还算安静的地方发了条语音。
叶宁想起今天是陆老爷子的寿宴。
怕陆司淮听不清,叶宁没发语音,仍旧打的字。
【叶宁:看过了,体温不高,38.3度,没什么大碍。】
【陆司淮:现在谁和你一起?】
【叶宁:秦叔。】
【陆司淮:地方远吗。】
【叶宁:有点远,熹山,你知道吗?】
【陆司淮:听过。】
熹山的确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山,叶宁想着陆家寿宴的事,陆司淮应该很忙,简单说了几句,结束对话。
轿车开得慢,车上调着轻淡的木质熏香,香气氤氲,融在空调暖风里,叶宁没撑住,偏头睡过去。
再醒来时,车已经进山了。
秦理群听到后座的动静,转过头来:“醒了?”
“嗯。”
叶宁看向窗外——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司机把着方向盘:“前两天董事长给我打电话,说要进山,让我选个好天气,我挑了今天,结果熹山还是不给面子。”
天气预报上说今日熹山应该是个小晴天,谁知道雪这么大,还有越来越大的迹象。
“如果雪还不停,今天怕是要在山上住一晚了,”秦理群道,“夜里开山路不安全。”
司机:“说不定等会就停了。”
“大概还要多久?”叶宁问。
司机简单算了算:“按这个速度,大概还要四十分钟。”
“嗯。”
叶宁有些走神,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山顶,他的心口就跳得越快。
这种感觉和那天晚上站在饶水山别墅门口,即将要见到爷爷的感觉很像,却又有哪里不一样。
比起自我的拉扯,这更像一种非人力可以抗衡的惶然。
叶宁就在这种惶然中,到达山顶。
又在这种惶然中,见到一座中式庭院民居。
青瓦白墙,飞檐花窗,还有一株熟透的柿子树。
叶宁心神俱震。
他从没想过,他在这个陌生世界见到的第一个和原先世界一模一样的“物件”,会是这幢屋子。
瓦屋、柿子树……
叶宁仿佛失去了对寒冷的感知,他站在漫天风雪里,仰头看着那高悬于嶙峋枝头的柿子,如同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小灯塔。
时间就这样按下暂停键。
秦理群觉察到身边人的异样,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怎么了?怎么不进屋?”
几片雪落在叶宁眼睫上,沾着厚重的凉意,可叶宁没动,眼睛像是无意识睁着,失去了最基本的条件反射。
他张了张口,声音轻得仿佛雪落于枝头:“秦叔。”
“嗯?”
“这柿子树…几年了。”
——二十四年。
“24年了吧。”秦理群说。
叶宁心里的声音和秦理群的声音一道响起。
“你出生那年小叶总和夫人一起种下的,”秦理群把手揣在口袋,像是也忆起了往昔岁月,脸上多了几分怀念故人的笑意,“刚种下的时候,还没有你高呢,你看,现在都长出墙头了。”
叶宁没说话,也没动,就那么静静站着。
空气寒烈,他疼痛着吸入,又疼痛着呼出,那疼痛夹带着眼泪,鼻尖是冷的,可胸腔却溺在一片温暖的潮水中。
他和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这幢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这么多问题,叶宁却无暇再想。
好像每想一次,就是和命运较量一次。
他不想和命运讨价还价,这一瞬间,只觉得安宁和感恩。
像是翻山越岭,走过一重又一重山后,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安宁。
良久。
“进屋吧。”秦理群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叶宁拂去肩上的落雪,抬脚走向屋子。
-
“今年霜重,所以柿子格外甜。”管家李叔从里屋端出一笼柿子,放在桌上。
叶宁净完手,剥皮咬了一口。
“甜吧?”李叔问。
叶宁笑了笑,点头。
雪越下越大,厨房已经开始备餐,袅袅炊烟自房背升腾而起。
“本来刚熟那几天就要送饶水去的,董事长说过两天自己来摘,新鲜些,结果没来,”管家李叔一边说,一边将早已备好的柿子放在一旁,“回去的时候把这一筐带回去,剩下的等天气晴些,我让厨房晒干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