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寻闭上了眼睛，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他不知道这是受对方的气场影响，还是自己真的要晕过去了。他的身体有些摇晃，酥麻的感觉从尾椎沿着神经往上，蔓延进了脑海里。
陆子洋的声线一直保持在一个平稳的调子上，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淡漠到了极致，他说：“我想过好几次，你每次都说喜欢我，但现在既然说开了，你不如告诉我实话。”
他重复道：“你是为什么和我交往的？”
继寻觉得自己不太行，陆子洋本来就让他很有压力，现在还这样跟他说话，他离崩溃很近了。继寻也终于明白对方之前为什么会对自己那样温和了，因为他确实会被吓到，他受不了这种高压的询问。
“对不起。”继寻开了口，声音有些抖。他试图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但陆子洋制止了他。
“你去哪里？”陆子洋问，“你不打算说清楚吗？”
继寻费力地把目光对焦到对方身上，他试图为自己说点什么，略带央求道：“分手不好吗？你看我们这样……我们真的没法继续。”
听他那么讲，陆子洋只是笑了，还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你知道你为什么怕我吗？”
继寻迟疑了下，他很习惯这种害怕，但并不明白原因。
陆子洋简单道：“因为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这是真话，但继寻不理解，他扶着沙发摇摇晃晃站好，眼前的景物有些重叠，他深深吸了口气，解释道：“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在配合你了。”
“……”陆子洋歪头，好笑极了，“你对我的感情是‘配合’是吗？”
继寻没明白，他不懂这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和他谈感情，他回答说：“我真的尽力了。”
陆子洋：“……”
尽力？这说实话有点伤人。
陆子洋静静看着他，反问道：“你尽力的表现就是这样？你是有多不情愿？那之前为什么要骗我说爱我？”
“我……”
继寻觉得自己说不过他，他就不该招惹这人。以前的陆子洋不会这样，以前的陆子洋不会勉强他，以前的陆子洋连重话都不会对他说。继寻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生气了吗？”他问。
那语气有点委屈，更多的还是不解：“可是，那天说要分手的是你，我现在只是同意了而已啊。”
陆子洋：“……”
那个有些难过又有些血腥的晚上，他孤零零躺在那里的时候，到底是为什么觉得对方会后悔。
陆子洋不说话了，那些过分的、暴虐的、揪心的全部停下了。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好半天，他开口确认道：“我提的分手，现在你同意了？”
“对。”
“那天你有再找过我吗？”
“有，我……”
继寻忽然止住了话题。
客厅里静到了极致，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紧接着，窒息般的感觉翻涌而上，落地灯暗了下去，像是最后的光源被摁灭在烟灰缸里。继寻抬起头，看到了陆子洋过分冷静的脸。
“你……”继寻按住了脑袋，难以置信道，“你在套我的话？”
陆子洋冷冷淡淡：“我只是觉得你没资格跟我提分手。”
继寻呆了一呆，他的思维一时有些偏差，他觉得陆子洋这逻辑不太对。结了婚还能离，分手怎么就不行了？他就算有错，也没错到连提都不能提吧。
他试图用法律和逻辑说服对方，他说：“我们只是恋爱关系，想退出随时都可以吧。而且我和你人格平等，享有同等的权利和自由，哪来的资格不资格。”
陆子洋：“……”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他忽然就笑了，是很温和的笑容。
“亲爱的，你说的对，我很开心你能这么想。”他眯了眯眼睛，眼里那层金色的光很亮，是多少个世纪日光流淌的色彩，他说，“但是，很遗憾，我不是人类，你们的规则对我来说并不适用。”
……
继寻整个思维都停滞了，白茫茫一片中，他就听这人在他耳边轻轻叹道：“你和我交往时，或者说，你在骗我前，你想过这一点吗？”
时间在继寻那里停止得彻底，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感受到那种来自灵魂的颤栗。有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的心脏，把它捏碎、碾压，直至变成粉末。他的身体四分五裂，摊开来铺平在地，他被从高处俯视着，渺小无助，低到尘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