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异常状态有本能的排斥,在苏薇家时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讨厌一切的不正常。
警察很快就到了,接着就是特殊调查部,他们要求大家坐下,坐在原地,不要碰手机,不能拍照。
工作日的白天,时间接近中午,乘地铁的人没有那么多,人们按顺序跟着车子回部里配合调查。
“来来来,这边也可以坐。”有人示意他上车。
继寻看见了自家单位的徽章,便跟着钻进了后座。
车子一发动,前排的调查员便回过头,拿着信封,说:“手机需要上交一下哦,等调查结束会归还的。”
狭小的车厢里响起了一片抱怨声。
大家是目击证人,并不是嫌疑人,按照现行法律,特殊调查部是无权翻看目击者手机的,收上去只是统一保管。
继寻犹豫了下,还是配合地把手机装到信封里交给调查员,他心里有些不安,因为手机里有和陆子洋的各种记录。
其实应该删掉的吧,他想,陆子洋都删掉了,那么坚定不留后路,自己没道理还要留着。但他就是做不到那么狠心,这是他和陆子洋唯一的联系了,陆子洋已经死了,他不想彻底把他忘记。
继寻还在假期,车子停在门口的广场上,单位熟悉的大门向他敞开。
问询时他无可奈何地报出了自己部门,调查组的同事挑起了眉,调出了继寻的相关信息。这一项是确认,如果乱编一家公司,或者谎称无业的话,档案里一搜,很快就会被发现。
调查不知道几组:“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继寻:“我上了地铁就睡过去了,是被尖叫声吵醒的。”
调查组出示了一张地铁的车厢分布图,问道:“你当时坐在哪里?”
继寻想了下,车厢监控估计被损坏了,但外面站台的监控应该是正常的,他从哪个门下车清清楚楚,不好撒谎。他于是在纸上圈出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
事实上他并不在那,他在事件发生的中心,是那一片里唯一生还的人。而他现在选了一个离现场有一定距离的位置,这个位置有人被波及,也有人没事,按概率来看不会那么突兀。
调查员果然有些疑惑:“那边满地都是血,你为什么要从那个门下去,不走另一边的门呢?”
继寻解释:“另一边的门也有人受伤,我当时就在旁边,所以下意识想远离,我以为这边会好一些。”
调查员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做好笔录后,所有人都被安排去做心理测评了,除了继寻。那间心理咨询室里有台仪器,能温和地拂去这段恐怖的记忆。
继寻想起以赛亚的说法,但他的记忆肯定不是被自己单位合法抹除的,因为按规定,特殊调查部的工作人员不可以参与心理测评,心理测评对他们来说是无效的。所有特殊调查部的成员在入职时都接受过训练,能够很好地抵御记忆干扰,防止在任务过程中受到不明生物的影响。
调查组的询问反反复复进行了好几遍,到最后,有人进来给他开门,递给他上交的那个信封,说:“你可以回去了。”
空间扭曲,不可能是在场任何一个普通人类的错误,调查时间拖得是久了点,但最后所有人都被允许离开。
当继寻站在广场台阶上时,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手机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上面还有两条未读信息。
继寻输入密码解锁,跳出来的联系人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陆子洋?”
他的大脑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好一会儿他都只盯着那三个字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手机开始震动,“陆子洋”三个字又跳了出来,这次是语音通话。
继寻的手都在抖,心脏发麻使不上劲,他第一个反应是这是自己男朋友打来的,又想到他已经死了,死了还能通话吗?他第一次对死亡的概念如此模糊。
“……喂?”他接了起来,紧张又忐忑。
对面的声音却很平常,温和地问:“你结束了吗?我车停在门口,我送你回家。”
继寻根本没觉得这是不明生物,他开口,有点哽咽:“你……你还好吗?”
陆子洋:“……”
“我很好。”陆子洋在笑,听筒里有夜风吹过的声音。
继寻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给他打电话的只能是不明生物陆子洋。
他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低头看了看手机,是那个熟悉的聊天界面,上次的对话还是上上周周末。
这个陆子洋是怎么通过聊天软件给他发信息的?继寻记得那天晚上他看过陆子洋的手机,陆子洋把他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