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终归是要毁灭的,不是吗?
他犯的错误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是主神,身份地位让他傲慢又无礼,相比之下,娃娃反而要真诚得多。
但这没关系,世界还没毁灭呢,他得在下一轮失去记忆的情况下挽回娃娃的心,他得先给自己铺垫好,再码上一堆筹码才行。
这个铺垫自然不可能是苦苦哀求这种毫无用处的做法,挽回是种博弈,主神拿出了谈判的心机和决心。
他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想听听我为什么要分手吗?”
娃娃毕竟没有什么经验,刚才就一股脑把真实想法全说了,现在被这么一问,突然就有些心虚了。
是啊,要分手的是对方,对方一定对自己很不满吧。继寻有些紧张,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攥了攥,做好了被指责的心理准备。
而陆子洋说:“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爱我。你刚刚说我不愿意让你知道我的想法,确实是这样,因为你让我没有安全感。所以我把自己藏起来了,尽力去扮演一个你会喜欢的角色。”
继寻呆住了:“我没有不爱你,而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子洋耸了耸肩,自动忽略了前一句话——娃娃爱不爱他,自有法则判断,娃娃说啥他都不会信的。
陆子洋回答道:“因为我非常爱你,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相同分量的回应。但是如果你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你可能就不愿意和我交往了。”
他往后靠在椅子里,就那么淡淡然看着对方:“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耐心,我也不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我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开心。”
继寻有些愧疚了:“可是……”
陆子洋的嘴角牵了牵,显得有些伤感。他望了眼窗外,夜色深沉,玻璃上有水晶灯的倒影,在黑暗里闪耀着奇异的光。
“但我依然爱你,”他回头说道,“我们去海边散步吧,你总要陪我走完这一段的。”
继寻把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沿海的步道上有夜跑的人经过,远处大桥上还有小摊贩在摆摊,氛围不算安静,充满热闹的市井气。
陆子洋买了棉花糖,只有一朵,粉红色的,梦幻里带着点幼稚,他把它塞到继寻手里,娃娃问道:“你怎么不给自己买?”
主神回答:“我可没手拿。”
他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到娃娃耳朵上,继寻抬头看他,陆子洋却是指着海上的天空,说:“一会儿会有烟花哦。”
继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夜晚的天墨蓝墨蓝的,并不是一种纯粹的黑。他正看着,就感到身后的人抱住了他,那个怀抱非常缱绻,满带不舍和依恋。
“闭上眼睛。”柔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地建议道,“你听完这首歌,睁眼时就可以看到烟花了。”
继寻听话地合上眼眸,耳机里是应景的《Auld Lang Syne》。
陆子洋把手机塞到他的口袋里,轻轻揉了把他的头发。
For auld lang syne, my dear,
For auld lang syne,
We'll take a cup of kindness yet
For days of auld lang syne.
他其实没有听完,烟花炸开的声音隔着耳机传了进来,继寻抬头看去。
漫天都是绚烂的烟火,华丽盛大,像场表演的落幕,又像一切的初始。他看着看着,目光渐渐往下移,这里并不是最佳观景位,其他人都去桥头了,马路边缘只有他一个人,举着棉花糖,孤零零站着。
突然就有些心慌,周围的景致在他眼里扭曲起来,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丝线,缠住了那颗怦怦直跳的心。
“陆子洋?”继寻摘下耳机,但没有人回答他。
突然中断的音乐像是给一切按下了暂停键,有那么一会儿,他什么也听不到,直到他反应过来,拿出自己的手机。但是联系人里并没有那个人,联系方式被删除了,对方分手干净利落。
烟火表演接近尾声,欢呼渐渐散去,连每一朵烟花的间隔都不自觉拉长了。盛开时有多热烈,散场就有多寂寞。
继寻往回走,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为何,他没有了先前分手时的庆幸,余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落寞和感伤。他回头看了看,人群熙攘,并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大桥往下,密布暗流。
主神用了同样的方式结束这一切,他像是一个不够满意的编剧,一心想把之前的记忆修饰完满。他不想被丢下,不想一个人站在桥上,他像是重新看见了那一天的娃娃,娃娃在海里挣扎,告诉他自己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