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从五岁那年起,不算上做任务时和几名队友在野外草草将就一宿的经历,就再也没和别人同睡过,但此时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穿着黑色紧身上衣的结实胸膛,颈下是颜色斑驳的右臂。
神经本能高速绷紧,他眨了一下眼睛就跳起身飞速后撤,身体倚着窗沿,拿着从枕下掏出的苦无的手横在眼前。
等他再清醒一点,才发现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是面部完好的带土。
“再睡一会儿?你才睡了四个小时。”他的幻觉说。
他有些发愣,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带土也坐起身,来到他面前。
卡卡西丢掉苦无,伸手捂住眼睛。
浑身肌肉还在因为刚才的战斗本能紧绷着,放松下来虚脱感也随之而至。他没有回答带土的问题,事实上,他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这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他在臆想些什么?为什么一个幻觉,会在床上?
抱着他睡?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有点反胃,他捂着脸镇静了一会儿,盼望着等他睁开眼睛床上的人就已经消失了。
但是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一张放大的脸极近地贴了过来。
“不舒服?”带土问。
“……没有。”卡卡西僵硬地回答,收紧肩膀避免碰触,但是身前的人丝毫不后退,最后他只能推着他的胸膛把他弄到一边,故作镇静地说,“我去洗漱。”
“你到底哪里不满。”
“什-什么?”卡卡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微微睁大眼睛。
“我是说,你到底——”带土的面部有一点扭曲,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卡卡西的心脏不知为何漏了一拍,然后他眨眨眼睛,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慢慢伏在床上,虽然是刚刚睡醒却感觉累得要晕倒。
心脏几乎要炸开,他像是被迫直面了什么令人作呕、不堪入耳的秘密,呼吸变得急促,心口处是阴暗角落疯狂生长的毒蔓,潮湿雨地暗不见光的虫豸。
就算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也擦不去一祯不该存在的画面。
而这个秘密是他自己的,这一事实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我好恶心。
他躺在床上,用力按住自己跳动的心脏,就像要把不小心释放出来的怪物重新按进盒子里,让它再次成为不能被碰触的尘封的秘密。
太恶心了。
不能想,不能问,不能感受,不要去亵渎。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不会乐于看到自己以这种形式成为慰藉旧日同学的道具。
就算只是幻想出来的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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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幻觉几乎一整天都没出现,卡卡西不知道这对自己而言是好兆头还是坏消息。他听话地按时吃药,老实换药,看小黄书,自己做饭给自己吃,但是这样的闲适只能让他忍到傍晚。
他很想听小樱的话什么都不要想只是休息,他也知道自己需要这个,但是他实在静不下心。就算是休息的时间他也一直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病中的身体还是很疲惫,但是脑子里那根弦根本没放松过。
他撑着身子坐在桌子旁,看一些之前整理过的文件和情报。
过激派有没有什么新消息?纲手大人有没有按照他们之前商讨的方案继续和长老们交涉?佐助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思考这些问题不亚于脑子里的一场战争,他本可以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他足够擅长这个,但此时脑海中只有上锈齿轮艰难运转的咔咔声。
如果要放出佐助……他想着,笔尖点着桌面上的纸。就算按照他们商讨很久的交涉方式,放出来后佐助也不能在待在村内……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
一阵越来越响的嗡鸣声渐渐响起,他皱起眉头,头还是很疼。佐助可以去做流浪忍者,在村外继续执行任务,几年之后,当群众的情绪稳定,逐渐淡忘,他就可以回来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本来他们是这样想的。
可是现在外村过激派的问题这么严重,他不知道一个孤身一人的木叶忍者,还是个有前科的忍者,会在村外遭遇什么……
他无意识的捂住耳朵,刺耳的嘶鸣越来越响。
……虽然他知道佐助现在很强很强,比他这个做老师的强得多,但是不要忘记史上多少伟大的忍者就是折在无名之辈的手上……
好吵,好吵啊。他抓着头发试图继续思考,冷汗布满他的额角。
怎么才能同时解决过激派的问题和佐助的问题呢,他答应过鸣人一定会把佐助救出来的,拜托想一想……
千鸟的嘶鸣声盖过了机械般的耳鸣,佐助双眼流血,出现在他面前,“卑劣的外族人,用着我们一族的眼睛,”他在说,“你要感谢宇智波一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