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天宫巍峨庄严的檐角正居高临下地俯瞰他。
奚临微微晃神,略显迟疑地问:“不是说是祖庙吗?我可以进去?”
“平时的确不让人进。”
瑶持心牵着他往里走,“里面有祖师像,还有历代掌门的牌位,老爹很看重的。只偶尔遇上特殊的节日,比如大庆啊、祭祖、长老掌门更替等等,会放各峰前十席的弟子入内瞻仰,除此之外就是少数几人有资格自由进出。”
“不过你已经上了内门的名册,有我领着就没问题。”
她语气轻快,“我们瑶光有个传统,两情相悦的弟子在祖师的见证之下结为道侣,能得到仙门长长久久的祝福。”
是了。
奚临记得她曾提过,昔年和白燕行成亲时就在瑶光祖师面前参拜了日月天地。
大殿空旷又宏伟,里面除去立柱,上下皆是光可鉴人的砖石,天映地,地接天,瑰丽得磅礴壮阔。
到底是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瑶光,此等底蕴非雍和那样的穷乡僻壤可比,又并非雷鸣城的金碧辉煌简单粗暴。
奚临虽见多识广,但对“华贵”二字的认知局限于金银财宝,没见过这样超脱凡尘的浩瀚古韵,目光不禁徘徊逡巡在四周。
师姐一路小跑着将他带至一座雕塑前。
“到了。”
那玉雕通身无瑕,洁白如象牙,规模之巨大,几乎望不到头,仅是底座就有半人来高。
想要观其全貌,饶是奚临也得后退几步。
瑶持心转身,朝他张开双臂展示:“看,这就是我们瑶光老祖的塑像!”
青年的目光缓缓往上,当落在顶部的刹那,他神情倏忽一怔。
这尊像,居然和矗立在主峰山门处的那一座,很不一样。
只当他是被自家雄厚的财力折服,瑶持心颇为骄傲:“怎么样,气派吧?”
“这是几千年前的白玉,当今再找不到第二块这样大小又这么完整的了,九州天下仅此一件。”
奚临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朝她诧异地问:
“瑶光祖师……是个女子?”
雕像上分明是张清秀的女人面容,温婉端方,柔和悠远。
“啊?”
对面的大师姐闻言,反而对他的反应很是莫名,“你不知道吗?”
奚临讷讷地伸手比划:“因为山门口的祖师像与这一座……有些差别,所以……”
瑶持心回身朝后面看了看,旋即明白过来。
不怪他误会。
摆在主峰的老祖雕像是作战将打扮。
穿着一套笨拙的玄甲,从头裹到脚,脑袋上罩着的头盔还盖住了一双眼,保护脖颈的铁胄又微微挡着嘴巴,仅鼻尖露在外,周身均埋在盔甲之中,性别确实比较模糊。
而天宫里的这个就简洁清爽得多。
老祖宗身着长老制式的衣袍负手而立,从发髻到五官能极清楚地分辨出男女。
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诶,要放在主殿外面嘛,那肯定得更有气势一点了。”
奚临以前只是听人提到“瑶光老祖”“瑶光立派祖师”甚至“瑶光祖师爷”,却没有人说过她是位女子。
似乎世人与他一样先入为主地默认了对方必然是个男的,毕竟外人也没机会来到瑶光的禁地。
“小时候我也经常认错,得亏我爹反复纠正。习惯了就好。”
瑶持心见他十分诧异的模样,叉起腰与有荣焉道,“没想到吧,是不是以为瑶光这等传承千年的大仙门,一定是个有雄才伟略的男人创立的?”
“咱们老祖宗可是位姑娘家哦。”
奚临犹在出神,“不是……”
瑶光山创立的年代基本接近于上古之时了,据说立派祖师在位的日子并不长,前后不会超过十年,便将门派交给了第二代掌门。
至此是仙逝,是殉道抑或别的什么,各方面的记载皆含糊不清,总之是不在人世了。
“老爹从前还经常拿这个勉励我来着,说咱们祖师如何如何了不起。”
她熟门熟路地从角落里拖出两个旧蒲团,刻意补充。
“当初白燕行都没来过这里,拜的是山门的那座雕像。浮屠天宫里的老祖宗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这是给他的特殊待遇。
奚临被瑶持心拉着跪在白玉底座之下时,仍朝高处的祖师像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
仙山一代一代,随着世道日渐安定,掌门的衣袍是越发繁复华丽了,显得古早那会儿的祖师装束格外质朴。
与山门肃杀冷凝,行将冲锋奋勇的铠甲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