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场下的白晚亭直为她捏了一把汗。
器修,尤其是铸器师,平时太少与人动手了,能打的铸器道几乎不多见,眼下得见这么一场比试,对玄门人而言也委实稀罕得很。
恰好台上的两位都在剑术一道颇有涉猎,交手之中便充满了不输剑修的刀光剑影。
这个流派的看点全在各类稀奇古怪的法宝上,比起剑修、法修、符咒师们拳拳到肉,各种术法轰个天崩地裂,器修对决的精髓在于见招拆招,遇到会玩法器的,观赏性则非常强。
然而大师姐并不是个会玩法器的,她能把法器的特质弄明白就不错了,修炼了那么久,如今最常用的也还是当初带去大比挑选的那五件。
若说之前她还不太明白林朔曾提到过的,所谓铸器师对驭器道的压制,眼下可算身体力行地领会了一番。
无论她掏出什么,对方都有相应的对策,死死咬着她,简直让人无计可施。
瑶持心避开斜里一记暴虐的灵气,乍然发现朱璎捏起了自己的本命笔“荧惑”,作势就要正面短兵相接。
这些天她也曾努力回想从前和朱璎交好时的细节,试图找出她的弱点。
谁料这么一回忆,瑶持心才发现人家看似跟自己无话不谈,实则什么重要的信息也没透露过,只要涉及到不利的情报通通搪塞遮盖——心机之深沉,何等不着痕迹!
大师姐压根对她的神通毫不了解。
哪怕是这支本命笔,也只知是用以炼制法宝时辅助的工具。
亏她还认为两人关系不错,这个前闺蜜真是结交了个寂寞。
铸器师皆为一帮手艺人,故而本命法器多数和铸造炼宝有关。
朱璎就算真的生在剑宗,说到底也还是个手艺人,本命笔的攻击力应该不至于强到哪儿去。
因而当她亮出法器时,瑶持心自然而然地举着琼枝迎了上去。
少女手里那支精美雅致的木雕毛笔轻巧地在虚空中挥毫成风,肆意的灵气汇成一股,泼墨般在笔尖惊鸿游龙``。
座上的殷岸不晓得看出了什么,奚临发觉他那只大兜帽隐有所感地抬高了半寸。
琼枝的刀锋正大开大合地横扫出一抹圆弧。
可就在下一刻,霜刀的势头竟中道崩殂,极为突兀地顿在了半空,无论她如何用力,居然不能再往前一步。
瑶持心两手还握着刀柄,却明显感受到法器在掌中不安地震颤,莫名有种挣扎的意味。
琼枝是她所有刀剑兵刃里最好用的一个,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不想却在这时,反复纠结的霜刀倏忽脱离了控制,然后一掉头……开始殴打她!
什么鬼!
瑶持心双目一怔,差点被刀柄敲到脑袋,得亏反应够快,才没叫它削去一节头发。
作为炼器专用的本命笔,“荧惑”的确如她所想,不是攻击类的兵器,可偏不巧,它是通过沟通器物本身来提升铸造效果的,故而某种程度上,能够混乱甚至策反别人的法宝。
当然,仅限于人工炼制之物。
也就是说,对本命法器没用。
这招对上除了驭器道之外的任何流派都毫无效果,唯独是她的死穴!
朱璎拈着细长的笔,悠然自若地欣赏着瑶持心被自家武器追得满场乱窜的身姿,眼见那头的驭器道空着手左支右绌,险些绊倒了脚,她不禁娇俏地捧腹笑出一长串铃音。
“看看你——我先前可是提醒过让你不要逞能,是你自己嘴硬,怪不了别人。”
她不顾对方瞪来的视线,慢条斯理道:
“奉劝你一句,早点认输吧,还能少吃些苦头,少丢点脸。我可不是白燕行,手下不会留情的。”
在场外站着的林朔清清楚楚看到结界中的进展,不自觉放下抱怀的手,表情分明透着焦躁。
平心而论,瑶持心刚才那一套动作走得可谓行云流水,临阵反应恰到好处,近乎寻不出纰漏,身法难得的漂亮。
没办法,对方的手段太克制她了。
他头疼地想。
这么打实在是吃亏。
完全讨不到一点好。
林大公子抚着额不爽道:“她当初答应这个干什么!”
琼枝到底性格温顺,即便被人蛊惑,下手也留着分寸,没敢真的伤她。
瑶持心找准时机将它收回须弥境内,半蹲在剑气上一边喘气休息一边戒备。
这就是驭器道打铸器师的下场吗?
她擦去下巴的汗珠,还有心思笑:跟儿子打老爹有什么区别。
她想过朱璎在能力上会比自己有优势,却没想过这么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