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知她所指为何,青年沉下一口气,别开眼并不看她,只低声反驳,“我又没有输。”
“是你们长老的意思。”
谁让他没有一个当长老的师父做靠山。
瑶持心眨了两下眼,似乎是见他侧脸的样子挺可爱,于是凑上前,果不其然触及到师弟皱眉的视线。
“哦,生气啦?”
她努努嘴,像是已经习惯又隐约带着点浅浅地抱怨,“总挂着这么一张脸,难怪从前我对你都没印象。”
奚临闻言,轻拧的眉峰不自觉地就松了开来,仿佛是因她的话而悄悄改变了表情,有那么一瞬,竟不知要如何是好。
他怅惘地垂下眼睑,心想,没印象的原因恐怕不止是由于性格和神情吧。
入瑶光山四年,他在山门外那条必经之路上无数次和她擦肩而过,师姐大概也从不记得。
就在这时,肩上蓦地一沉。
瑶持心将额头砸在他肩膀,嗓音带着醉意含混不清:“怎么了嘛,又不吭声,师姐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奚临心绪倏忽一动,唇边的筋肉紧了再紧,半晌才轻轻自语:“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许是他语气和以往有所不同,瑶持心不免奇怪地抬起头,索性就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十分疑惑地盯着他看。
师弟没转过来,眼睛半遮半垂,几乎是闭着的,白皙清秀的侧颜和她此刻的脸色对比鲜明。
瑶持心不禁费解不已,他喝了那么多,为何半点也不脸红呢?
她扒着奚临的肩头思考,蓦地灵光一现,觉得自己想了个很绝妙的点子,“那这样好了。”
“我问你,你也问我,大家都必须如实作答。我要先来——师弟现在在想什么?”
奚临只略一停顿:“在想,师姐当初为什么只信任我一个。”
她自然而然道:“当然是因为你那时候救了我啊。特别厉害——”
瑶持心连比带划地重现他的厉害,“一出手就把所有的坏人全部打跑了,我就猜到你肯定深藏不露!”
“好了,我说完了。”她甚为满意地支着下巴,“现在轮到你问我了……嗯?”
大师姐言罢,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她刚刚应该就是在回答问题,怎么又要回答问题了呢?
喝断片之后的瑶持心压根没发觉自己轻而易举就被师弟摆了一道,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凡间的酒水不好,似乎会伤到脑子!
“完蛋。”她惊恐地朝奚临道,“我好像变傻了。”
奚临:“……”
紧接着奚临就见她拔下钗环,拆了发髻伸手满脑袋摸索,恍惚是在寻找自己的脑子。
“师姐……”
他忙过去拦住她,“师姐。”
她青丝铺了一床,珠翠扔得到处皆是,折腾完头发又去脱外衫,然而袖口处因有捆仙索,一时片刻褪之不下,便卡在了那里。
奚临眼看她举动越发不妙起来,擒了瑶持心的手耐心解释:“师姐,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问题问得不对,不关你的事。”
她犹在迷茫:“可为什么你是你问问题?不应该是我吗?”
“……不问了不问了,都不问了。”奚临将她手上的珠钗抽出来放在一旁,伸手理了理瑶持心微微凌乱的发,扶她躺下,“你精神不济就先休息吧,别想那么多。”
大师姐枕着上古时代竹编的靠枕,眼睛闭上之前依旧振振有词地冲奚临控诉:“这个凡人的酒我一点也不喜欢!它不好!”
身侧的青年叹了口气,替她收拾满床的狼藉,附和着说:“好,不喜欢下次不喝了。”
瑶持心是一阖目不到片晌迅速就沉入了甜梦。
四周终于消停下来,他才开始把散落的珠钗一一收捡,归置于床头,因手与她的绑在一处,以防惊扰到她,奚临动得甚是小心。
师姐的一头乌发近乎到小腿,落在床褥中墨玉般光滑如缎,他拂开些许,牵起底下被她压住的外袍,打算替她穿上。
也就是这时,躬身侧躺的瑶持心冷不防将右手横到一旁——她那酒品连带着睡相都不及往日安分了,奚临始料未及地失去重心,当场向下一栽。
整个人堪堪停在她眉眼之上,咫尺之间。
他瞳孔微微一缩,凝眸似的注视着她。
室内仅有烧着的一捧炭盆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光影影绰绰地打在她脸颊,柔和得连其中细小的绒毛也依稀能见。
而师姐睡得颇为安稳。
他鼻尖几近挨到她鼻尖,那清浅的呼吸里有春醪酒淡淡的异香,这是在不久之前,于浩瀚星空下因意外冒犯她所曾见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