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湮是见过这种房子的，但从没有觉得像眼前这一幕这样可怕。
那些巨大的罐子在漆黑的夜里好似死去的巨人，留下一道、一道的黑影，而小Q微弱的讯号就从这黑暗的林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领着凌湮一点点走得更深。
枯叶在脚下窸窣作响，惹得凌湮心跳跟着忽快忽慢。
忽然，她听见了一个不同于寻常的声音，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她一边慢慢往前走，直等到那个身影近到极点，才突然背过身，一个回旋踢——
脚踝被握住了。
黑暗中，四目相对。
男人似笑非笑，“打人不打脸。”
凌湮哭笑不得，“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纪燃耸肩，“因为没见过你这幅……吓坏了的样子，想多看会。”
凌湮气节，“松手啊！”她脚踝还被他握着呢。
纪燃这才松开手，看着她气呼呼地整理衣衫，再没有片刻之间惊弓之鸟的怯色。
“你也听见小Q的声音了？”
“嗯，”纪燃四顾，“它应该是把声波范围调到最大，在重复播放，只要我们到半径范围内就会收到。”
凌湮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小Q现在……”
“不好说是什么状态，”纪燃抚过旁边的一个罐体，“但应该不自由。”否则它没必要用这种方法传音求救。
凌湮收紧手指，却被纪燃拽了过去。
“这里。”
纪燃的手指落在那个罐屋的门锁上，那里在黑暗中呈现出淡淡的荧光。
“不久前有人来过，久了就照不出指纹了。”他一边将小瓶子收进兜里，一边自然地牵起凌湮的手往里走。
罐屋窗户紧闭，又没室内照明，月色将凌湮和纪燃的影子照在墙壁上，并肩而立，几乎没有间隙。
“小Q就在这里。”它的声波更清晰了。
可罐屋就这么点点大，漆黑空荡，一览无余。
纪燃蹲下|身，在地面上叩了两下。
咚，咚。
他抬头，正遇见凌湮错愕的眼神——铁罐的地面、发出了木质地板的声音！
正如料想，这间罐屋藏着底下通道，工业时代的老式解构，旋转向下，直入地底。
如果不是有纪燃陪着，凌湮一个人断然不敢这样孤军深入，但和他在一起，刀山火海她也敢闯。
一路往下，空气越发浑浊，空气中弥散着金属受潮之后的锈味和土壤的霉味。
“到我边上来。”纪燃说。
凌湮走在他身后，不明其意，却感觉他将自己搂入了怀里，声音从她耳边传来，“别害怕，我在。”
没等她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纪燃已经抬起手，自明灯照亮了眼前的一幕。
凌湮睁圆了眼，然后条件反射地立刻转过身，把脸埋进纪燃的胸口……
第32章
眼前是一间四五十平米见方的屋子，只有墙壁四角微弱的光线照明，落在中央堆积如山的残骸上，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至少堆堆砌了百余个破损的人造体，尽管不见血，可还是让人生理性不适。
“……小Q它就在这里。”凌湮从纪燃胸前撑离，既想去找寻小Q，又无法直视那可怕的场景。
纪燃捂住她的眼睛，带她背过身面朝来路，声音清浅，“我来，你别看。”
凌湮蹲下|身，听见身后传出翻找的声音，她禁不住手脚冰冷，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一幕冲击实在太大了。就算理智上知道，面前的不过是些废弃的“工业制品”，她还是忍不住阵阵恶寒。
身后，传来纪燃的脚步声。
凌湮犹豫了一下，回过身来，一眼看见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小机器人。
她想起了自己的噩梦。
梦里，实验台上的小Q被拆得七零八落，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
噩梦成真了。
“小Q！”凌湮拉起小机器人的手。
可是金属手臂因为重力立刻又坠了下去。曾经机灵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像熄灭的灯，直直地对着天花板上发光的灯。
“它被卸掉了能量核，”纪燃声音低沉，“能传音给我们，全靠冈瑟的父亲给为它的暗门。”
“暗门……”
“藏在它的记忆芯片里，只有冈瑟他父亲有这个技术，其他AI没有。”
凌湮小心翼翼地从纪燃怀里接过小机器人，将它无力的四肢归拢、抱好，“这么说它的芯片还在，对吧？”
纪燃点点头，“所以别怕。”
凌湮低头，与小机器人额头相抵，“好……有你们在，我不怕。小Q，你也别怕，我和阿燃会……带你回家。”
“在、在下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所以不怕……”小Q的声音卡了卡，传了出来。
凌湮惊喜极了，“小Q你恢复意识了！”
“主人给了在下临时能量核，”小Q慢吞吞地抬起手，但是机械关节已经断了，所以只能勉勉强强碰了碰胸前，“不过，这身体真、吃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