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亚王虫进行地表任务的灰翅,几乎都是除武装种之外的核心追随者。它们迅速做出最优判断,准备充当消耗品,为最重要的领袖撕开一条血路。
这个种族的天性奇怪又矛盾。
无条件服从强者,却也时刻准备将对方掀下高台取而代之。
充满厮杀和掠夺精神,但是面对威胁到族群延续问题时,又会毫不犹豫地统一战线,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地保护最重要的“核心”,一如他们曾经戍卫王虫那样。
实在是令人厌恶的场景。
当人类第一次掀翻虫巢时,跟随萨克帝出征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踩过同伴残骸冲入王巢的红太岁也因为强行跃迁,而熔解了两枚核心动力炉。
同样的情形再度上演,却换成灰翅族群的虫子们试图不计代价地将他和亚王虫护送出去。
比地狱笑话还地狱笑话。
更地狱的是,战争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旧地的人在思考电车问题时,提问者起码会给出一个是否自主变动铁轨的选项,现实才没有那么仁慈。
当萨克帝侧头看向克拉克,他那专注飞船驾驶的兄弟也正看着他。
每一艘残存的轻型舰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伤,可能是剐蹭,也可能是被敌方撕咬下的破损金属。
命运在强迫他们做选择。
走或留,差不多成为唯二的选择——前者意味着身边的所有灰翅大概率毫无生还机会,后者意味着一嘎嘎一窝。
“我去抢对方的飞艇。”
萨克帝说,迅速掀开安全装置站起身来:“足肢种的小型飞行器上还有弹药。”
“拖延不了多久。”
离潮汐太近,核心种的身上又沾着污染物蹭了一整个驾驶舱,导致黑色的纹路几乎攀爬上那一整双漂亮的银灰色翅翼。
克拉克没什么表情:“他们的防御壁快要封口,来不及冲出去。”
“你救不了所有的虫,你和我一样明白这个道理。”
亚王虫说,他灰色的眼睛因为疲惫而闭合。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原本紧随在他们身边的敌方飞艇突然一个猛刹。
随即那牛虻一样烦人的轻量舰犹如断翅的飞鸟,开始急速下坠。
如同卡bug掉线一般突兀。
紧接着,一大群乌漾乌漾的飞行器全都断电了似的,推进器停止运作,有一种戛然而止的滑稽和诡异感。
它们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一瞬,以一种悬停的姿态不再动弹,然后便像之前的那艘一样,劈里啪啦地自半空中坠落。
堪称雪中送炭的奇观。
——积极意义上的那种。
与此同时巨物相撞的爆炸声充斥着整个天地,头顶上方闭合到一半的屏障停止了。
原本只剩下一线微小缝隙的隔膜,正展现出细细的裂纹,并且还在缓慢地顺着纹路消融崩毁。
萨克帝同克拉克面面相觑。
他们身边,本来做好了血腥开路准备的灰翅们,也都因为这意外的发展而愣住。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所有隶属于战舰包括小型僚机,没有任何预兆地停止接收中枢指挥塔的信号。
足肢种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发展而懵了一瞬,紧接着便陷入狂怒。
不等它们动手排查错误原因,目之所及的每一处光屏便开始同频闪烁。
拒绝
拒绝
拒绝
拒绝
红色的预警代码在一层之上又叠了一层,仿佛血液漫过每一个巨大的屏幕、微小的信息连接器端口,以及所有的全息呈像。
这些生长出血肉的钢铁怪物开始流下电子泪水。
所有外装甲因为错乱的指令而缓慢回撤,林立的武器攻击冻结僵直在原地,连带着防御壁也在收缩。
原本几乎弥合的屏障因为这一停顿而开始碎裂。
堆叠的警报还在繁殖增生,几乎要从屏幕中溢出来的程度,冰冷而癫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热切。
巨兽成为主导者的嘴、主导者的手、主导者的意志本身,以无人能够理解的语言书写下密密麻麻的指令。
它不理解人或者是虫的情绪,因此剥落所有伪装,将修饰的词语全数撕去,展现出欲望最真实的模样。
它让这一份纯粹的爱意,流下森严的血来。
拒绝访问
拒绝访问
拒绝访问
拒绝访问
在混乱中丧失方向的飞船撞在一处,炸开在足肢种的核心星球上空,也炸开在灰翅的栖息星域穹顶。
一时间没有雌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陷入焦灼战斗的灰翅和突然失去制动权的足肢种同样茫然,但前者在弄清楚状况之前,已经凭借连年的战争经验开始调头反杀。
防御壁消融的战舰突然变得脆弱易折,它们被爆破时伴随着跃动的火焰与巨大的冲击波,星辰碎裂那般发出连连哀嚎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