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喜欢你,我差点以为这是个恐怖故事——什么样的人类才敢对着一只虫子求偶,如果他是我的孩子或下属,我会打断他的腿然后一脚将他踹去战争的最前线,让他亲眼看看、好好看看曾经的虫群是怎么吃人的。”
萨克帝闭了一下眼睛。他一直不赞同对方的关系,这种错综复杂的情感太容易变成双向的伤害,而涉及到的两位当事者身份又过于敏感。
“但是他太倔了,敢从卡姆兰孤身前往灰翅的星域,也敢独自钻进旧王巢去找你,他拖着你往外爬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那个时候他的神色过于坚定,于是我明白,我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而现在,他流着泪求我救下来的混账东西,想要将其它族群的雄虫和幼虫屠杀殆尽。”
“你怎么敢,克拉克。”
金棕色的瞳孔在纵向拉长,呈现出捕猎者的情态。
“你怎么能够一边冠冕堂皇地说你爱他如幼子,一边把血往他的身上擦。”
“你将对于幼崽的爱意全部投射在他的身上,然后把其他同类悉数划归到无关紧要的敌对范畴内。‘他才是我爱的那一个,所以其余的统统不再重要’——如果你敢这样想,我会把你摁到那些雄虫和幼虫面前揍。”
显然揍不赢对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男人不能说不行。
“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迁怒到其他虫的身上。”
某种意义上来说,萨克帝和克拉克是天然的利益共同阵营。同为雌虫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会本能地寻求结盟,也会本能地相争。
在抵御外敌时,拥有共同生物属性的家伙本该悍然维护自身利益,死死抱团。比如,就效益最大化的角度而言,雄虫是消耗品,敌方的幼虫是潜在危险,前者需要集中收集进行再分配,后者则应该尽快碾碎。
然而眼下灰翅族群正集体在往相反的方向发展,这是他一手促成的结果。他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塑料老板犯浑。
“而且你至少该为所有的灰翅考虑。”
亚王虫发起疯来,一整个族群都会跟着发疯。比如克里沙,比如掉了脑袋的阔翅——他们培养出的那些杂交玩意儿实在是令虫呕吐。
灰翅变得相当人性化,但萨克帝还记得解除嘴套的武装种们,在追着敌人的战舰撕咬出第三象限的时候,有多么狂喜快乐,仿佛一整队的疯狗出笼。
“眼下其余的核心基因族群还没有反应过来,任凭我们占得先机。一旦它们回过神,发现你一口气吞下两支族系,并且把这两片栖息星域扫荡得干干净净不留活口,你猜它们会不会联手反扑。”
“你的战绩太过刺目,刺目到每一个邻居都会感受到威胁。”
闪纹种和鳌种正处于摇摆不定的阶段,强大武力与怀柔手段的同时运用,更容易让对方提升合作的意向。加上即将被完全收入囊中的阔翅和足肢种,十大基因族群大概率会呈现出五比五的平衡局面,萨克帝可以手握足够的筹码,迫使另一半也加入合作中来。
然而闪纹种和鳌种一旦退缩,灰翅将不得不面临剩余所有核心族系的围剿。
“不要把自己和你的族群逼上死路,克拉克。”
萨克帝难得拿出认真的态度。
无论能不能做成盟友,他都得把这个开始往偏激道路上走的家伙给扯回正轨,当初他希望亚西蒙斯留下也是基于同样的道理。
亚王虫的身上隐藏着偏执的一面,剑鞘不在身边时很容易一脚踏进战火中去。
“我们的问题止于你我,但是你不能拽着真正在意你的那些人和虫一起倒霉——亚瑟和克里曼,还有大部分武装种,他们对你毫无保留,不该被卷进你那毫无道理的厮杀欲望中。”
“分裂战已经让你的族群减员三分之一,别把剩下的也赔上。”
“巧舌如簧。”
银灰色的雌虫抬起头,清晰地将表情展露出来,一向轻柔的语调中含带讥讽。
“你还能说出多少天花乱坠的道理?总是能将事情描述成对你有利的样子,萨。”
刀锋般锐利的信息素溅开,银灰色翅翼闪烁着鳞粉的微光。
四只铅灰的眼睛看向流着他所仇恨血脉的核心种,全都呈现出竖瞳的状态。
“鬼迷心窍的虫才会将你的话当真。我早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砍下你的头颅、剖开你的胸膛,扯出那颗跳动的心脏。”
“这么久过去,你还是学不会屈下膝盖。”
细细的鳞片顺着对方的颈项和手臂攀爬,昭示着这只过于强大的雌虫正向着深度异化状的形态转变。
“我们从不需要多余的怜悯,而我也不需要一名王座的觊觎者时时刻刻跟随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