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并不够。
三十年庆典那日,随着谢焕的大出风头,谢凛找了个理由,就到一旁的休息室处理公务。
助理帮他把电脑拿来了,又给他倒了杯醒酒的茶。
谢凛蹙着眉,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
助理小心问,“谢总,您是不是不太舒服?”
头又开始痛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精神性的偏头痛,往往毫无理由地突然复发。始料未及。
这对于谢凛来说是自己的私事,他不喜欢将这种东西暴露在人前,因此这位贴身助理也不了解他有偏头痛的毛病。
谢凛挥挥手说没事,让助理离开,“不要茶,倒杯热水给我。”
等就着热水吃了药,谢凛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
脑子里尽是千头万绪的问题,尖锐的痛变成了钝痛。
助理出门,见他休息,把灯关上了。
谢凛没反对。
药劲上来了,他有点恍惚,感观变得迟钝和模糊。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似乎有人进来了,凑近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助理。
黑暗里,他因头痛而晕眩,甚至耳鸣,但却感觉到环境极其安静。
在绝对的安静里,似梦非梦,他有一种被目光锁定的感觉。
那是他经常会做的同一个梦,因为太过顽固且久远,甚至使他觉得头痛便源于此。他陷在梦魇里无法动弹。
那是一双像野葡萄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像水妖一样,将他引向悬崖。
又将他引入深渊。
他怔怔地,在一个时空的侧面,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影坠落……
坠落……
直到,有一双手好像在摸他的脸。
谢凛猛地睁开眼。
环境一片漆黑,模糊不清。但能看到他的跟前确实蹲着一个人影。
人影看到他睁眼,吓到了,整个人僵硬,像是动物应激之后完全木住的那种反应。
傻傻地怔怔地就那么望着谢凛,手还在谢凛脸上。
谢凛蹙眉,“你干什么?”
随着眼睛适应了黑暗,谢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那是弟弟的男朋友,方弈柏。
方弈柏这才猛地收回手,结结巴巴地,“我……”他脸涨红了,“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以为是谢焕……”
他不好意思地,两只手纠结在一起,掰自己的指头。
谢凛和谢焕有六七分像,平时两人身型不同,风格不同,谢凛更魁梧些又冷傲,谢焕偏幼态而和煦,一般不会有人认错。但今晚两人都穿黑色正装,谢凛又颓然地窝在沙发上,额发散乱在脸上,确实猛一看会认成是谢焕。
这时隔壁响起谢焕的声音。
“我没多,再,再来——”
“谁说我喝多了,哪个sb说我唱多了!”
他喝多了,在耍酒疯。
方弈柏尴尬地说,“谢焕让我来接他回去……我,对不起……”
谢凛没兴趣听他们的同居闲话,撑着沙发垫子坐起身,没再看他,“快走吧。”
他下意识地撑着额角。
方弈柏本已往外走了,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关切地问,“谢先生,你是头疼吗?”
谢凛更紧地按住太阳穴,“没有。”随及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开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照亮了方弈柏那张清丽秀雅的脸,不怎么浓艳,但恰到好处。眼神有一点点丧,很有故事感。
方弈柏意识到他在送客,便转身走了。门只半开,他往外走时几乎擦过谢凛的肩膀。
那时谢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体香。
两个月后,谢凛又在谢家老宅见到了他。
那栋房子原是谢瑞和谢凛母亲的婚房,最开始的时候谢凛会觉得那是自己的家。但物是死的,一个物品的属性是由人来决定的。随着继母在那栋房子里生活得越来越久,物品变换得越来越多,谢凛对它的感情就逐渐淡了。后来他会觉得那是谢瑞和继母的房子。与自己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了。他成年后很少住在那里。但节假日,谢瑞要求一家人团圆,谢凛会留在那边吃饭。有时也会有一下午的时间陪谢瑞谈心,其中大部分是关于谢氏的工作问题。
总之,一般时间,谢凛不会去老宅。但那天很意外地,谢凛出差回来突然想起老宅里母亲种的月季,于是他令司机转头,去了老宅。他没有提前和谁打招呼,他觉得没有必要。总之谢瑞见到他,总是会欣喜的,继母也会维持热情和关怀。
他自然没想到会惹了谢焕不快。
他过去的时候,时间尚早,下午四点左右。
谢凛进门换了鞋,脱了外套拿在手里。没有见到佣人来门口迎,他还有点奇怪。等走到客厅,听到了一阵悠扬的萨克斯声音,他以为是继母放的曲子,毕竟古典纯音乐绝不是谢焕和谢瑞的喜好。然后他就在准备上楼时,经过一组沙发,看到了露出来的一颗圆圆的脑袋。乌黑的,发丝柔软,温驯地伏在头皮上。明显不是谢焕,这段时间谢焕剪了个寸头 ,发根留得短短的,恨不得每一根都竖直起来,像个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