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彻微微皱眉,“父亲说的这些竟然比一个官员的清白重要?”
徐应真和黎又蘅隐隐约约地闻到了战火味,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袁褚瞪着袁彻,冷笑一声:“好,知道你喜欢伸张正义,可你别忘了,当初是圣上亲自定罪下令处斩,你现在给人家主持公道,将这封表文递到圣上面前,就等于指着圣上的鼻子骂他做错了事情,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袁彻说:“父亲是不想让圣上知道他做错了,还是不想承认你自己做错了?如果没有你出面帮二叔遮掩,这封表文早就被发现了,白家兄妹也不会颠沛流离这么久。”
袁褚气得脸红,“你倒是知道疼惜别人,可曾想过你父亲的不易?不孝的东西,我警告你,你若是敢胡来,我就当没能这个儿子!”
父子俩果不其然地又吵了起来,徐应真和黎又蘅分别将两人拉走了。
回屋后,黎又蘅安慰袁彻几句,熄灯后却听见身边的人一直在翻来翻去。
她抱住他的腰,贴了上去,“别发愁了。”
袁彻揽住她单薄的肩头,沉默一会儿说:“冷静想想,父亲的忧虑不无道理,这东西交上去,洗脱白家的冤屈固然好,可是二叔一定逃不了,若是连坐……万一你父亲也受牵连怎么办?”
黎又蘅很快给出了自己的见解:“那时你我已经定亲,公爹为了你二叔找上我父亲,我父亲又为了我,选择帮这个忙,每个人存了点私心就让这么重要的证据被掩盖了,否则白姑娘或许不会流离失所,白公子流放半路上就被召回来了。错了就是错了,若圣上真的怪罪……就像你说的,这些难道比一个忠臣的清白重要吗?”
有她这话,袁彻的心就定了,“可是岳父一定会怨怪的,当初是我们家请他帮忙,现在我们又把事情翻腾出来,弄得他里外不是人了。”
“那你就把罪责都推到公爹身上,反正公爹今日也说了,他不要你这个儿子了,那你就跟我回娘家,我爹疼你。”
黎又蘅拍拍他的胸口,让他放心。
袁彻被她逗笑,抱着她渐渐睡了。
翌日,袁彻自己又想,不然将那封表文交给岳父,由岳父呈交给圣上,如此算是岳父弥补了过失,父亲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他正琢磨着,母亲和袁瑛急匆匆地过来,说父亲出事了。
他心头一跳,黎又蘅也听见动静赶紧过来。
徐应真一脸慌张地说:“你父亲今日去上朝,他身边的小厮等在宫外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出来,实在等不着人就回来报信儿,我方才差人往韩家去了一趟,韩大人说你退朝后你父亲就被圣上叫走了,可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人还没回来,你父亲怕不是被扣在宫里了!”
袁彻很快明白过来,圣上刚提拔了父亲,希望袁家一心效忠,可父亲谨慎过头,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只想独善其身,反倒让圣上觉得袁家不够忠诚,再加上二房家的去亲近太后,便更让圣上不满。
可今日不治罪,只把人扣在宫里,说明圣上只是想要敲打袁家,现在正是他们表忠心的时候。
那这封表文,就必须由他交给圣上,主动揭露袁裕曾与逆贼张启来往密切,从此撇清和二房的关系。
徐应真心急如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黎又蘅挽住她的胳膊,小声宽慰她。
袁瑛也急得快要哭出来,说:“哥,要不我去找梁王,求求他,说不定他会帮忙呢?”
袁彻摸摸她的发顶,温声道:“没事,哥哥有办法。母亲也不要着急,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就算去求见圣上,圣上也不会见,等明日我再入宫。”
袁褚不在,袁彻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徐应真听他的,暂且先把心放回肚子里。
第二日,袁彻入宫觐见,虽然他目前还处于被停职的阶段,但圣上依然见了他,他顺利地将表文呈交上去。
袁褚昨日下朝后便被领到一处偏殿,足足待了一日一夜,直到今日午后,门终于被打开。
他跪倒在圣上面前,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圣上的用意他也猜到了,所以再次见到那封表文时,他唯有选择大义灭亲,亲自指出袁裕的过错,跟二房彻底割席,以示自己的忠君之心。
这倒只是一桩,那表文牵扯的事可大着呢,他也不能装糊涂,于是以额贴地,继续道:“臣当初为了一己私心,干扰了大理寺查办逆党,罪该万死,请圣上治罪。”
头顶上传来几声咳嗦,年迈的圣上声音苍老浑厚:“其实要怨应该怨朕啊,是朕冤枉了忠臣。今日你家暨明进宫来,我本想看看他要如何为你求情,没想到他为朕指出这一处过错,朕甚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