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痛苦的执念潮水般自他身侧涌动,薄薄的辉光已经开始成型,撕扯着他的灵体,试图将他一并拖入祭坛。伦纳德额角暴起青筋,来不及多想,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小花铲照着困住自己右手的血肉奋力挥出!
辉光破碎,男人如同被剥掉脸皮的可怖的头颅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突然又长出了一张嘴,疯狂地大笑:“你们无法阻止我!无法阻止主的降临!祂就在这里,祂就在这里!”
无头的躯体挥舞着五条不完整的胳膊向他扑来。伦纳德一脚踹在它的胸膛上,它向后跌飞,砸在自己的头颅上,两者在癫狂的呓语声中融化成了一团巨大的肉瘤,表面凹陷出狰狞的符号,组合成扭曲的神秘纹路。
这个疯子以自己的血肉为祭坛,不顾一切地要让他的主降临!
辉芒刺穿虚空,挟裹着不甘的怨念和负面情绪没入肉瘤。那团丑陋的血肉开始鼓动,如同赤裸的心脏,又如同在孕育着未知存在的子宫,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同时辐射出圣洁与堕落的气息。
“这群极光会的疯子……”帕列斯在他的脑海里骂了一声,“来不及了。小子,快后退!”
伦纳德没有退。
他的身后就是医师和伤员。如果让降临仪式继续进行下去,附近所有人的血肉和灵体都会成为孕育神降容器的养料。他突然看了一眼手里滴血不沾的小花铲,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用什么东西打飞了男人的头颅——伦纳德已经忘了自己还随身携带着这件封印物,而且它竟还能使用——他短暂地合了一下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肉瘤冲了上去,举起它向着那团被辉光笼罩的血肉狠狠刺下!
花铲与无形的辉光相撞,融合了外神本体的封印物略微占据上风,崩损的权柄刺穿辉光,没入肉瘤。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正在孕育神降容器的肉瘤猛地炸裂开,血水和粘液向四面迸射。肉瘤中心尚未成型的光团在攻击下碎裂,爆发出亵渎的诅咒。伦纳德被冲击力向后抛飞,而那残损的辉光紧随其后,一股脑地向着第二次阻止了神明降临的青年眉心钻去!
伦纳德的脑袋里嗡了一声,鲜血同时从七窍渗出。所有色彩和声音都被打碎粘合,将他拖入光怪陆离的幻象。他头痛欲裂,无法理解的呓语如同链锯一般在他的脑子里横冲直撞,将脑浆与理智一并锯碎。他一会儿觉得脑子里充斥着瘆人的嚎叫,一会儿又觉得那比圣歌更动人心弦。
黑发的值夜者跌落在地,抱着头颅发出哀嚎,无意识地张口吐出颠三倒四的话语——
“比星空更崇高……救,老头……队长,救我……”
“谁都好,救我……阴影……不要……”
“主……安眠……厄难与恐惧……堕落自性……”
“尤莱亚……”
……
塔楼顶端,即将完成仪式的邪神突然睁开眼。
74
厚密的白色雾气有如实质,缠绕包裹着整座塔楼。虚幻的人形攀挂在已然被侵蚀得看不出原貌的巢穴上,密密麻麻如同依附的飞蛾,拱卫着异形的神座。
立于神座顶端的邪神转动两枚蓝紫色的旋涡,将注视投向领域一角。那里被祈求「真实造物主」降临的血肉祭坛撕开了一道缺口。被亵渎的诅咒侵染灵体的青年倒在地上,额头上渗出的鲜血濡湿了鬓发,在脸颊汇聚成细细的一条线,一直蔓延至下颚。他在蜷缩翻滚,每一根血管都凸出了体表,构成躯体的血肉在呓语中扭曲,即将崩溃。
祂又望向无尽高处的虚空。无形的屏障被金红色侵染,同源的气息即将真正自星空外降临。而在祂的下方,自四面围剿而来的神国显出一角,共同向着东区的中心施压——双方都在抢夺降临现实的时间,如果祂不能趁包围圈合拢前及时晋升序列1并与降临的另一半融合,绝无法同时与四个序列0抗衡。
仪式只差最后一点就完成了。
但是伦纳德等不到仪式完成。
星空与大地,神明与人类;
无尽与短暂,伟大与渺小;
他人与自身。
面包。
蓝紫色的旋涡滞凝,透明的微粒显出苍白的质感,重聚出守墓人的躯体。祂向前踏出一步,白雾突兀沸腾,随着祂的脚步流云般倾泻而下,凶猛地冲刷过断壁残垣,撕开一条纯白的道路。
对峙的平衡被打破,领域瞬间倾塌。虚幻的神国溃散,无数自极乐幻象中惊醒的灵魂齐齐发出哭喊。尤莱亚偏了一下头,眼角开裂,透明的微粒随着鬓角蠕动的发丝一并崩碎飘散,被祂抛在身后。
转瞬间,白雾已经突破狭窄的街巷,冲入开拓的空地。所有围拢在伦纳德周围的人类都被浓雾向两侧掀开,只剩倒在地上的黑发青年被自雾中探出的触须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