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不管是哪一种小心思, 自始至终,顾祈安与戈尔都保持相同的前进速度,偶尔奔跑间偏头,还能与那双一直装着自己的眼睛对视。
那天晚上顾祈安和戈尔是乘着夜色一路跑回来的,属于动物的四肢大开大合地在草丛上方交错,风声交错在耳边,头顶是同样加速跟来的高山兀鹫。
这场与人类之间的际遇,就像是一场偷偷进行的梦,充满了梦幻与不可思议,大抵这个世界上,也很难再有相似的经历了。
当顾祈安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那片草甸上时,如果不是安置在云杉木上的红外相机依旧存在,他甚至有可能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
保护机构的位置,对于他来说像是一种未来的保障与安全感。
而今,当那幢建筑的位置被顾祈安熟记于心时,某些潜藏在大脑深处的担忧,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不论以后遇见什么,他知道能够求助的地方在哪里,知道这座大山之外,还留有一片能够帮助他、帮助狼哥的地方,就足够了。
在年纪大到需要养老之前,这一回,他可以放放心心和狼哥享受接下来的日子了。
于是,回来后的日子便重新回归了黑狼和小雪豹的日常——
藏在半路的苹果被他们带了回去,甚至顾祈安还给一起同路的高山兀鹫分了一颗。
这只独来独往的兀鹫大概是第一次吃苹果,尖尖的鸟喙一下一下地往戳着苹果皮,直到汁水溢了出来,他才找到了点儿窍门,会用鸟喙处的尖端勾着果肉往嘴里送。
苹果很甜,小雪豹喜欢,高山兀鹫也喜欢,但戈尔却对其很一般。
于是剩下的苹果在顾祈安大方分享下,由他和兀鹫邻居共享,那些沾染在胡须和嘴巴边短绒毛上的甜腻苹果汁,则被戈尔舔得干干净净,从牙齿尖到舌面上,都散发着浓郁的苹果香。
然后,不知羞的小雪豹和他那过于直白、从不压抑渴望的狼哥,接了一个又纯又爱,充满了苹果滋味的吻。
就是一向对苹果没什么偏爱的戈尔,也舔着嘴巴回味了好久,那双闪烁着幽光的银灰色眼瞳紧紧盯着小雪豹,朦朦胧胧升起了某些打算——
或许,以后可以多给小豹子带些水果回来……
还可以试试有别的什么味道的舔舔。
在黑狼和小雪豹腻腻歪歪品尝彼此嘴巴里的苹果味儿时,逐渐习惯这两只毛茸茸相互亲昵的高山兀鹫则偏着脑袋,看一眼、吃一口,再看一眼、再吃一口。
真别说,腻是腻了点儿,但挺下饭的。
高山兀鹫:莫名其妙就感觉饱了.jpg
礼尚往来,似乎是大山中每一个动物最纯粹的天性。
后来的第三天清晨,大概是日出不久,草甸上的草枝上结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天空介于蔚蓝和浅橘色之间,在天空上翱翔而归的高山兀鹫,给小雪豹带来了一朵这片草甸上从未见过影子的山丹花。
山丹花[注],长得有些像百合,是百合科百合属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它的花语是“坚持斗争”,被视为美丽和幸福的象征。
邻居高山兀鹫带回来的那朵山丹花红得就像是血,花瓣反卷,开得灿烂又夺目,花瓣边缘还带有晨起时的露珠,水灵灵地缀在边角之上,一抖一抖,能反射出小雪豹的影子。
这朵花被戈尔和那丛猫头刺一般,放在了小竹筐里,明亮的蓝紫色中间夹杂着一朵艳丽的红,瞧着配色有些过于晃眼,可小雪豹就是很喜欢。
这是邻居兀鹫先生送给他的回礼呢!
这个盛夏,人类的痕迹从贺兰山中彻底淡去,除了日日夜夜勤奋工作的红外相机,这片被云杉林、裸岩山体包围的草甸回归到了原有的节奏。
那群可能从蒙古跋涉而来的蒙古原羚在草甸上生活了小半个月,便继续向东方深入,顾祈安不知道他们准备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回来。
为了避免往后嘴馋黄羊肉,爱吃的小雪豹趁着黄昏,摇醒打瞌睡的黑狼,两个毛茸茸趁着蒙古原羚离开的间隙追了上去,在一番捣乱下,抓到了一只小羊作为告别礼物。
蒙古原羚:……
行,好,好得很,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小黄羊的份量不大,吃一顿刚好。
那天黄昏下,黑狼和小雪豹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剩余的部分留给了晚归的高山兀鹫。
在高山兀鹫结束一天的翱翔开始享用晚饭的时候,戈尔已经按着小雪豹开始帮对方舔舐清理绒毛了。
这是他们相处默契之后习以为常的环节,每天、每个月都会进行。
虽然顾祈安一开始会害羞,但伴随着时间推移他也逐渐习惯,尤其作为清洁方的戈尔总一本正经,反倒是叫小雪豹总有一种自己想太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