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天门(275)

天啊。

这谁记得?谁会记得自己吃过的菜?女人不就是菜?况且他们没干什么,那筷子又没夹到江雪晴身上。说两句怎么了?说两句怎么了?

她身上有酒味,大约是宿醉过,真是不清醒,见他们答不上来,便一个劲儿的笑。

疯女人。

太邪门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们问,你觉得我们很好笑是吗?

若她敢回答是,他们就打算好好收拾她。什么宗什么派都没用,这里是天命司,轮不到宗门弟子笑,更轮不到女人笑。

但她没回是,她回的什么?

喔。鬼师想起来了,他边爬边想起来了。

她当时露出一边酒窝,捏着一枚铜钱,用一种很邪性的语气说:“好了,别说那些事情啦,我着急赶路。孔扒皮会扒皮吧?听说他技术高超,最爱拿扒下的人皮点灯笼。太好了,我路上围观人家宰羊,也要扒皮。咱们碰见了,这是天大的缘分,头先挂一边,掏心掏肺,都好好想想。”

想什么?

啊啊!

想什么!

鬼师手脚并用,爬上阶,看见天命司的轮值院子。他失声喊“啊啊”,他现在只能喊这个,因为舌头没了。舌头什么时候没了?不知道,根本不知道!

女人跟着他,简直像是在遛狗。她酒还没醒呢,老用梦游似的声音说话。

你叫什么?

算啦,叫什么都行。

今天可真热啊。

悬复想攻打太清吗?哈哈。她笑半天,觉得这话说出来特别有意思。

悬复要做天下所有人的老大吗?那可不行,那太不行了。你们天命司办事我都特费解,就像第一天学会脱裤子撒尿似的,整日嚷来嚷去,巴不得大伙儿都盯着你们。

她拍起手,金铃“叮当叮当”。

哎呀,会撒尿啦,真好,真厉害。

鬼师踉踉跄跄,冲向院门口。他要疯了,他见过鬼圣,但没有一个像这样的。疯女人,疯女人!

“啊啊!”鬼师撞开院门,向里头求救,“啊啊!”

他们把守整座山,从来没人敢在这里撒野。王山就在不远处,只要弟兄传道飞送令,就会有成千上万的鬼师赶过来,到时候这女人惨了!他们要活扒她的皮,就像她做的,让她痛不欲生——

“啊,啊。”女人慢吞吞地探进门,她哈哈,很不好意思似的,“酒喝太多总是很糊涂,比如会跑错路,比如会忘了说。这里面的人对你是不是很重要啊?”

鬼师滑到地上,浑身颤抖。他几乎是涕泗横流,“啊啊”的,求饶起来。

“我刚说到哪儿了?啊想起来了,我说宰羊,”女人单手压着肩头的剑,“那事我还没讲完呢。是这样的,我路上围观人家宰羊,过节呢,还有杀猪的,可热闹了。我在里头混吃混喝,又喝醉了,躺在马厩里就睡了,醒来天刚亮,我平时都不醒那么早的,那天很特别。你猜怎么样?全村人都死啦,血腥味太冲,把我熏醒的。”

院门“吱呀”地大开,里头整整齐齐,挂满被扒了皮的鬼师。

“实在不好意思,我技术不行,手法太青涩了,不是划破肚子,就是割歪手脚,”女人又露出一边的酒窝,“凑合看吧,反正也是帮你回忆的。是你吧,是你,是你们这支鬼师队伍,扒了人家全村的皮。记起来了吗?太好了,看样子你记得很清楚啊,我路上还在懊恼你是不是个傻子。”

哈哈。

她拍了拍鬼师的头:“我知道你们,把人都当猪狗,光是杀了没用的,下次还会再犯。再犯的话我会很苦恼,因为这地方我一年也来不了几回。这样刚刚好,对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跟我打个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鬼师尿了裤子,他“啊啊”着,疯狂点头,好像慢一点就会被杀。

“很乖啊,那这事就算了,”女人眸子像狼似的,既狡诈又凶狠,“但是另一件事你还没想起来,太不应该了。你叫什么?哦,我不是在问你名字啦,我是在问你,你吃饭的时候,在叫什么?”

雪晴呀,在叫雪晴。

太不应该了。鬼师哭着。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名字我们姐弟三个人都听不得,你下次吃饭,可得小心点。不过无妨,为了避免你挨江四和小妹的打,交给我怎么样?”她提起鬼师的头,摆在门口,布置起来,“你们真是太有福气了,碰上我。啊呀,忘记说了,我叫迦蛮。”

她退几步,对自己的摆弄很满意,走的时候也没忘记把院门关上。

真是有礼,迦蛮,师父要是知道你还会关门,那不得高兴坏了。她扛着剑,朝后随意挥了挥手,像是在跟尸体作别,又自言自语:“接下来往哪儿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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