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阙转头看着墙壁,看地面,就是不敢再多看光渡一眼。
他这会不敢对视,却错过了光渡静静看着他的眼神。
胆大包天闯进来的人,却在有些事上,这样经不起撩拨。
身居高位,身边却这样干净,整座西夏皇宫,都很难再见到另一个比他纯粹的人。
绝大多数时候,旁人都不会知道光渡在想什么,而那短暂展露真心的瞬间,又总是被光渡藏得很好。
李元阙生涩的反应,同样将短板暴露得明显,光渡在心中瞬间生成了几个可以用来干扰李元阙的方案雏形。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进一步执行的打算。
所以,李元阙只听到了光渡的挖苦,“……无所谓,你是不是断袖,都不需要告诉我。”
光渡的声音听上去毫不在乎。
这样浸人心神的冷,也让李元阙迅速冷静下来。
他立刻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们在皇帝随时可能回来的卧室床上,屋外还有着皇帝留下的侍卫。
此时是乱中偷来的平静,李元阙知道,这绝对不是最好的商议时机。
可是对于李元阙来说,或许也没有更好的时机。
光渡合作意向渺茫,在春华殿那夜就已经展露了绝不配合的态度,还能那样疯狂的以身为饵,炸掉了一整座宫殿,并嫁祸于他。
出宫之后,又一连几天,躲他躲得滴水不漏。
对于聪明人,不需要说太多废话。
李元阙单刀直入道:“光渡,帮我掌握关于虚陇地牢的情报,我会给你让你满意的报酬。”
光渡冷漠反问:“让我满意?你做得到么?”
李元阙与他对视,不闪不避,目光清凛。
“光渡大人,若是你想要工部尚书之位,我会给你最关键的助力——你虽有能力,但资历不够,只有工部真正到无人可用时,你才可能力排众议。”
李元阙眼神深幽,“可皇兄对你,并不是毫无芥蒂,若无其他推力,他不会轻易把你提到这个位置,我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楚,你身在局中,只会更受掣肘,必须突出奇招,你才能够脱颖而出。”
光渡似有些惊讶,他望着李元阙的眼神,却又多了几分欣赏。
李元阙微微一顿,补充道,“如果你想要钱,我同样可以给很多,但我觉得你最不想要的,应当就是钱了。”
光渡不置可否,露出一个浅淡而短暂的笑容,“看来春华殿一别后,你对我也做了不少调查。”
李元阙从他的稍纵即逝的笑意中回过神来。
他知道自己拿出的筹码,已经让光渡开始认真考虑。
“我有十足诚意。”李元阙深深望着他,“合作吧,我不想要你来做我的敌人,同样,你也不需要再多一个对手。”
光渡默然不过片刻,那张光华夺目的脸上,就浮现出一种让李元阙很不舒服的冰冷无情。
李元阙本能就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光渡,他慢慢皱起眉头。
光渡至今彻底知道,李元阙想从他这里要什么。
那么他就可以掌握谈话的节奏。
光渡微妙地打量李元阙片刻,嗤笑道:“你找上我,果然是为了那个都啰耶。说吧,你是想让我去确认他是不是死了,还是想让我去确保……他必须是死的?”
光渡话音未毕,李元阙的神色就变了。
“光渡大人。”李元阙神色从未有一刻如此的认真,那双清澈的眼此时因锋芒而冷冽逼人,“我西风军中训诫,第一条,亲同袍,如子弟之亲父兄,急难相救,若手足之捍头目,斯须不离。我找你合作,是为了救人,绝不是去残害同袍。”(1)
“袍泽之情?了不起。”光渡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王爷,你的兵都在羊狼砦,你拿什么救他?都啰耶所在之地重兵把守,难道你想率军回师,为了如今一个已成为废人的都啰耶,去谋逆夺位?”
李元阙表情冷了下来,他深深呼吸,才道:“世人皆道不可为之事,我却偏偏有兴趣试他一试。光渡大人,具体执行之事,不牢你费心。”
“兹事体大,我需要仔细考虑。”光渡神色轻慢,“王爷,请从我床上下去,去别的地方躲着。”
“……你的床下躲不了人。”李元阙顿了片刻,知道光渡岔开了话题,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和光渡撕破脸的时候,于是也压下了火气,“刚刚是我冒昧,你这屋子里,还有别的地方?”
光渡冷冷道:“衣柜,自己进去。”
这卧室一眼望去,并没有太多的摆设,除了衣柜和床,几乎没有什么大件家具。
多了什么东西都很明显,连躲人都成了难题。
李元阙虽然脸色平淡,但下床时,还是特意调整了自己的姿势,避免碰到光渡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