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细玉老贼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皇帝本想放过他,现在却不得不将李元阙都放在一边,专心应对来自中兴府墙内的反扑!
这一天,皇帝竟恍然发现,他已经足足有数日,完全忘记去问一问李元阙的近况。
因为比起最近疯了一样的细玉一党,这个昔日手握兵权的心腹大患,如今都已经当得起一声“安分守己”。
“李元阙?”光渡回答了皇帝的疑虑,瞥了一眼皇帝的神色,“王爷最近在边疆与金兵部曲作战,率骑兵深入金境,我们的人说他那边一切如常,陛下,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皇帝勉强笑道:“看来他最近倒还挺老实的。”
“陛下的人一直在前线盯着他,他必然老实,若李元阙有什么异动,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光渡体贴地劝道,“明日朝上必不会轻松,陛下请养精蓄锐。等一会,臣就该出宫了,今夜还要宴请西凉府来的两位大人。”
近来不止皇帝,就连光渡也忙得脚不沾地。
每一次朝上的交锋,都需要派系的协同,为了应对细玉尚书的来势汹汹,他需要光渡在宫外帮他笼络相看官员。
近来朝中多有变故,唯有光渡一直站在他身侧,从来没有变过,这段时日,光渡奔波忙碌,看上去又消瘦了些。
这让皇帝的心都柔软下来。
皇帝柔声关心道:“等下你出了宫,必要费心应酬,想必也没心思吃饭,等一会,陪孤用了膳再去,好歹肚子里垫点东西。”
“是。”
“仔细算算,你我君臣竟然有差不多一月,都不曾安安静静地用过一次饭了。”皇帝叹息,看着光渡的眼神中,疲惫里却透着信赖与欣慰,“自从虚陇去后,孤身边得力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
“自从你大哥去后,为父身边得力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
数个时辰后,细玉尚书拉着光渡的手,说了这句似曾相识的话。
如今已是子时,细玉尚书年纪上来后,晚上也熬不动了,这还是为了等光渡过来,才勉力支撑着到这个时辰的,可是满脸都是疲乏。
细玉尚书看着面前活力充沛的青年,再感受自己身躯的垂垂老矣,也要长叹一声。
他不甘心这样老去,不甘心看着细玉氏因无人而没落,不甘心还没有来得及亲手报长子之仇,还要对着仇人百般忍让。
如今,细玉尚书却愈发切身体会到光渡的重要,这个孩子这样能干,能渗透皇帝的阵营,提供最关键的信息,还能让自己手下对其这样年轻,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他想把这个孩子认回来了。
到了这个岁数,他已经很难再有子嗣了,光渡本就是他四十多岁时的老来得子,若是生在细玉府上,他一定爱若珍宝。
这段时日以来,细玉尚书几乎想不起来,三年前他对光渡充满的不屑与憎恶。
就是长得太好了,就跟他生母一模一样,细玉尚书感到心焦……要快一点成事了,不能再放任他与皇帝厮混了。
可细玉尚书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是绝对没有可能在皇帝在位时,将光渡认回细玉氏的,除非……换一个皇帝。
开弓就没有回头路,时机更是稍纵即逝。
如今的皇帝只要挺过这一阵子的发难,喘过这一口气,就不可能再给细玉一派留下活路,朝廷之上的争斗,只有付诸身家性命的孤注一掷,才有可能挣出一条康庄大道。
细玉氏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出路,就是扶持太子上位。
太子本性纯善敦厚,尊重母后与祖父,细玉一族足可以再延续辉煌。
“太子倒是很亲近你,他会非常仰重你的。”细玉尚书拍了拍光渡的手,“如今皇帝的那个位置,当年便是我细玉一族帮他坐上去、再帮他坐稳的,他既然早就在筹划着过河拆桥,那么我们细玉一族,同样可以换个人来坐。”
光渡幽幽的笑了,“……是啊,那个位置上,只要换个人,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细玉尚书道:“好孩子,你再忍耐一阵子,为父不愿意看你受委屈,只是如今关头,不得不忍。”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有一会,光渡都没接茬。
细玉尚书心里明白,光渡这是还不愿意认父,心中难免落寞。
他膝下孤寂无子,如今身体愈发衰老,正是渴求亲情的时候,可光渡偏又不怎么理他,摆出一副只讲利益、无关情谊的态度。
想要父子一心,需要时间。
毕竟在光渡最需要人拉一把的时候,细玉尚书选择了袖手旁观,如今情分自然有损,勉强不来。
但只要利益足够长久,又何尝没有机会,养出一个父子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