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渡随便劝道:“陛下息怒,太子总有慢慢教导的余地,只要细玉尚书不再影响太子。”
“而且……陛下越是要动手,越是要喜怒不形于色。”
皇帝狠狠发过脾气后,倒是冷静了下来,“你说得对。”
光渡:“只是陛下要快。”
皇帝还是清醒的,“孤虽然现在就可以收拾了老匹夫,但此时李元阙在前线,蒙古和金国在旁窥伺,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听到这一句话后,光渡就不再劝。
过犹不及,过则生疑,这事皇帝需要自己下决心。
所以还要用别的法子,再推他一把。
光渡冷漠地想。
皇帝越想越气,狠狠道:“那老匹夫也是看准了孤分身乏术,才如此放肆!”
光渡叹了一声,“陛下自有思量,只是何为时机?何为变象?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再无余地,臣夜观星象,只见虎狼相争,冲煞真龙,陛下意欲缓缓图之,只是这样下去,定然于龙气有损。”
光渡这番话,皇帝当时还不解其意。
可没过几日,他便已深深懊悔,后悔自己并没有听进去光渡的建议。
郭妃宫中传来噩耗。
他那个无比看重的孩子,没能保住。
没得毫无预兆,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对象。当然,这可能是因为下手之人的手段太过高明……就像当年的虚陇,就像宫中那位皇帝都不敢小瞧的、深藏不露的细玉皇后。
皇帝行事狠辣,熟于此道,当自己遇到这种事情时,自然会生出质疑,况且宫宴那夜,皇帝便已经留心了皇后在宫内的势力,知道她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办出此事。
而能这样做的人,目的显然十分明显。
——这是细玉老匹夫,在报他的丧子之仇!
郭妃哭得令皇帝头疼,皇帝安慰了几句便借故出来了,皇帝心中同样怒火滔天,他咬牙切齿地想,自己子嗣艰难,外面关于自己无能的流言又不停,这个龙子来之不易,结果,老匹夫偏偏选中这个孩子动手了!
这一刻,什么蒙古、什么金国、什么远在边疆的李元阙,都不再能像细玉老贼这般激起皇帝的怒火!
他后悔了。
是他太过优柔寡断,没有早一步下手,给了细玉尚书可乘之机,还失掉了他这个应承西夏国运的孩子!
那日,他就该听光渡的!
……
西夏朝内局势一日三变,在这样的风谲云诡之中,官场人人自危。
但只有一个人稳如泰山,那便是光渡。
皇帝愈发倚重他,细玉尚书更是巴不得他稳稳坐着,怎么会去动他,细玉尚书还指望他在关键时候倒戈,给皇帝以致命一击。
为掩人耳目,细玉派系还是象征性上折子弹劾了一下光渡,但还是老生常谈那几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罪证,不可能将光渡从位子上扯下来,再加上皇帝的回护,多半不了了之。
然而在这样一连串的官员死亡、因罪落马的意外中,白兆睿坠马一事混在其中,就显得并不完全突出了。
白兆睿是单纯意义上的从马背上摔下来,并摔断了骨头,不得不推辞公务,卧床静养。
但这也令皇帝勃然大怒,“细玉老匹夫,竟然动手动到朕的军中来了!”
光渡知道皇帝不仅仅是对细玉尚书生气。
这也是对白兆睿的失望。
白兆睿身为武将,从马上坠下此事本身就非常丢人,更何况他担任要职,本该是心细如发,别管白兆睿是自己坠马还是旁人陷害,都看得出他事情做得马虎。
但光渡还是在其中察觉到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若论理来讲,皇帝不能完全怪罪于白兆睿,因为有些暗害,是防不胜防的。
光渡甩开暗卫,私下去见了宋雨霖一次。
小宋娘子的宅邸里,他看到自己的妹妹正在修嫁衣,她出嫁时的衣装首饰已经准备妥当,正红色的鸳鸯,五彩流光的线,精美无匹的绣工……虽然宋雨霖不善女工,但是她雇得来擅长女工的人,那这些便都不是问题。
正妻才可穿正红色。
若嫁给白兆睿,那这些嫁衣便是不合礼制,光渡看了半晌,“婚期定在五月,如今已是四月,你是真的想嫁过去?”
“嫁不嫁过去,其实都不打紧,打紧的,是成事才好。”
宋雨霖面色红润,面上散发着一种异样的润泽,“哥哥,白兆丰大概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在宫中帮了乌图,对了,乌图临走前为你整理的那份名单,哥,需要安排人动手吗?”
光渡摇摇头,“如今已至借力打力之局,我不需要再亲自出手。”
宋雨霖笑了笑,“驱虎吞狼,隐于幕后……哥哥真是好筹谋,不过,应该还没有人察觉到哥哥在这些事情中的痕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