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渡深褐色的眼球,泠泠清清地锁定了他,他这样子不言不语,像一只水中的艳鬼。
“王爷,我记得你可是说过,你对我可是毫不在意。”他侧过头,端详着李元阙的神色,“你这么在意我和皇帝的事,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是……王爷!?”
话没说完,水面已然破开,密集的水声撞向浴桶,撒到地面。
光渡把惊呼压回喉咙,手臂下意识推却。
温暖的水波荡漾。
光渡在水中,李元阙渊却站在浴桶外。
而他水下的腰,却被另一个人重重握在手中。
温柔的水荡开身体的触感,他们互相看着,也只是单纯的看着,李元阙看他的目光很深,很痛苦,里面藏着很多的话,光渡看得有些怔,心中猛地酸涩。
李元阙用另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唇。
那怕是沛泽不情不愿的时候,表情是冷的,可望着他的眼神深处,却依然有温度。
他太笨,以前一直看不懂,他心中有偏见,不想受容色所惑,便选择去不看不听。
指尖之下的唇珠是软的。
是昨夜的触感。
腰也是这个尺寸,一把就能圈起来……他早该认出来的,从第一次重逢于春华殿大火那夜,把他抱进怀里的那刻,就该把他认出来的。
他这双眼睛还不如瞎着,什么都看不见了,反而能分辨真伪,拨云见雾。
李元阙死死盯着他,“昨夜,是不是你?……是不是我?”
光渡没想到昨夜李元阙虽然迷迷糊糊,但竟然不是毫无记忆!
他有些后悔喂他宋珧的解毒丸了,看来是真的有效果,其他的大臣在那蘑菇幻香的摧残下,已经毫无昨夜的记忆。
可李元阙却偏偏有印象!
过了一会,光渡才猛然讥讽地笑了出来,“你在期待什么啊?王爷?”
光渡不推不闪不避,就着这个姿势,用那完全湿透的衣衫裹着自己,从水中站了起来,“你这样来找我,在我身上所期待的……你是不是有些对不起你那位心上人?”
这一瞬,李元阙的神色复杂难言。
可是这句话真的奏效了。
李元阙闭上眼后退几步,“失礼了。”
光渡从水中出来,扫过李元阙,视线却停住了。
李元阙确实对他有感觉。
这一瞬,光渡有一些微妙的得意,又有些微妙的恼怒。
明明李元阙以前对他的诱惑毫无反应。
人为什么都是会变的?
“你是真的失礼,你每次对上我,都不是一般的无礼。”
光渡的埋怨也是轻飘飘的,他那湿透的衣服裹着身体,几乎什么都遮不住,明明是狼狈的,可是他眼神却很明亮,像夜晚腾古拉沙漠盐湖之上,倒映的那抹月光。
“王爷,你总该记住你要做什么。”
“你这一趟能留在中兴府的时间,屈指可数。”光渡严肃地说,“见该见的人,议该议的秘,走你该走的路,带着我做出来的火器,回到前线震慑敌人,然后只在最好的时机,再返回中兴府。”
不费一兵一将,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尽可能平稳的过渡。
光渡刻意道:“到时候,我还指望王爷念着今日之功,把我再提拔一层,赏我个更高的官来做呢。”
李元阙不忍地闭上眼,他猛地转身,回到暗道边。
他不曾告别,只留下两个字。
“等我。”
看着李元阙消失在自己的房间,光渡脸上那些虚伪的神色,都慢慢淡去了。
他一直在等。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不仅在等,还在暗处推手。
细玉尚书、皇帝、所有人,他都可以虚以委蛇。
……
接下来一夜半日,西风军驻扎在城外,而李元阙却在城中私下里见了几个要紧的人物。
这是最重要的时候,光渡不会去打扰他,只是李元阙近来对他的态度改变,让光渡有些措手不及。
他找到了被他安置起来的乌图。
若是不出意外,等再过几日城中盘查松了之后,他会将乌图送去远一些的村镇中藏着。
在乌图出发前,光渡特地去探望了一次,可乌图对着他,总是那样愧疚悲伤。
他没有再道歉,他不需要光渡言语上的宽恕,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赎罪。
乌图见到光渡到来,姿态放得很低,“有一事没机会和大人说,奴才离宫那夜,白兆丰大人帮奴才遮掩过。”
光渡眼皮跳了跳,“知道了,你不必多想。”
乌图:“光渡大人,奴才这一去,宫中便再也帮不上大人的忙了,不知大人以后可还有什么用得上奴才的地方?”
光渡看着他的眼睛,提起了被刺伤的那一夜,“黑山之时,王爷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