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声音幽幽咽咽地传出来,随即另一个声音低声说了什么,虽然听不清楚话语,但不容错认,是个男人沙哑的嗓音。
这回……这回连皇后也沉默了,没在说要进去了。
习武之人本就耳力过人,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更是这些禁卫们……从没听过的音调。
光渡大人于人前一向冷淡矜持,居然也会用那样的声音……
那样冷漠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吗?或许该说……果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吗?
白兆丰闭了闭眼,剑鞘递过去,打在了一个头脸通红的年轻禁卫的脑瓜上,把人给打醒了。
真是太不像话了!
只是短短几个音,就叫门窗边听到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呆住了,眼神都开始发飘,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白兆丰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挡住殿门,“皇后娘娘,陛下确实在里面。”
毕竟这座宫殿里,敢这样对光渡大人的,而光渡大人还会着意顺从的,显然也只有那位……至高无上的陛下了。
王爷虽然下落不明,但显然……这不是打扰皇帝此时兴致的理由。
皇后看了看周围,“如果陛下在偏殿……咳,那么伺候陛下的人,都去哪儿躲懒懈怠了?这里怎么一个人都不在?乌图呢?”
白兆丰略一思索,“臣倒是还不曾见过乌公公。”
他叫来一个禁卫,“你快去太极宫,去找乌总管,再叫些能伺候陛下的宫人过来。”
一门之隔。
光渡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咫尺之遥,离得那么近。
呼吸打在鬓边,光渡偏过头呼吸,不过片刻,却重新被捉了回去。
只要轻轻推开这扇门,他们在做什么,他在和谁做什么,就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光渡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呼吸,他的心砰砰乱跳,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沉稳。
现在绝对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但外面的人,更是绝不能发现这里面的人是……李元阙。
再放任下去,会发生什么,光渡心知肚明。
那年,他被皇帝从地牢带回宫中,在后宫住了很久,他一边将养腿伤,一边有专门的宫人,来教过他该如何侍奉皇帝。
在那个时候,光渡早就顾不上羞耻心了,他要活下去,带着所有西风军兄弟的命活下去,所以哪怕要用他最不屑、最屈辱的方式去取悦敌人,他也一定要活下去。
……他在后宫里,学会了不少东西。
可意外的,他从来都没有经过这一遭。光渡又花了一些时间,确认皇帝的身体问题,原来皇帝只是用他来做挡箭牌。
这让光渡度过了三年多的安稳时光。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皇帝的心思和病情一同都变了,光渡回到中兴府,对这件事情,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的。
时机还不够成熟,他想过要先忍耐下来,这种事情其实很能安抚皇帝,只是他自己不愿意,但在最后关头,决不能因为自己出了差错……早在几年前,光渡就做好准备了,这把拖延了几年的刀总是要落下来的,当年他躲过只是幸运,而幸运眷顾过他一次,他从不奢求第二次。
但不该是这样。
不该是和李元阙,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李元阙厌恶他,厌恶“光渡”,不会被他所诱,他早就确认过的。
光渡宁愿自己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
这样,他就不会看到李元阙的神情,就不会怔忪,不会沉迷,亦不会迷神。
与皇帝不同,李元阙的触碰从不会给他带来厌恶,以前不会,现在依然不会。
但却是混乱的。
无比的失控,热得人心魂俱烧。
光渡不喜欢这样的混乱,但他也知道人生在世,有太多事情看似尽在掌握,实则完全不受控制。
天地变化,两仪万象,他也只是其中渺小的一粒沙尘。
“呜,王爷……元……唉。”光渡有些恼了,他不敢叫出李元阙的名字,他怕外面的人会听到。
李元阙俯首于他的耳畔,近乎于喟叹道:“……沛泽。”
沛泽。
他是光渡,他是沛泽。
……他是宋沛泽。
早已舍弃的姓名,如敲在古刹空钟上那轻轻一槌,力道虽轻,却震鸣远扬。
纳金之音,容水之秀,清风和光万里,生养万物。
沛泽雨霖,是母亲给他和妹妹的名字,雨水是西夏之祥,他也是倍受期待地生来这个世间的。有人祝福他,有人爱着他,一直都有人。
那场病与伤后,光渡的气血一直不曾完全恢复,他身体总是怕冷畏寒,手脚也不再温暖。
但今夜,他终于又一次暖了起来。
他们短暂地分开,又低头对视。
他知道李元阙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一刻在黑夜中纠缠的气息,让他觉得李元阙知不知道,记不记得,或许都已经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