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宴殿走到偏殿,就这短短一段路,往日里没什么感觉,今夜却格外令人心惊胆战。
索性光渡抓的时机正好,他们真没遇上什么人。
乌图把皇帝弄到偏殿门口,看到门口的宫女,也被飘出来的毒蘑菇给药晕了,这一行没落人耳目,真是运气不错。
乌图刚放心了一些,回头查看光渡与李元阙,就看到他俩几乎都要抱在一块了。
李元阙和殿中那些完全陷入诡幻之状的大人们不同,在光渡身边,他安静得不吵也不闹,下巴搁在光渡肩上,长手揽着光渡的腰,姿态十分放松,任由光渡带着自己走过来。
乌图……乌图今天受到了太多的惊吓,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他低下头,以一种麻木的姿势,像拖墩布一般提起皇帝的双脚,将他整个人拖进了殿中。
三个人进去后,乌图立刻关好门,按照光渡吩咐准备从宫中撤离,结果没走几步,甚至都还没有出宴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也是这座殿中,乌图见到的第二个清醒的人。
皇帝禁军之首,白兆丰。
看到来的人是白兆丰,乌图心里暗叫不好,来的是别人的话,或许他能蒙混过关,但白兆丰不是平庸之辈,他不可能毫无怀疑。
乌图还是脸色一变,立刻满脸焦急地迎了上去,“白大人!殿中出事了!我回一趟太极宫给陛下拿东西,结果一回来就发现陛下和诸位大人……似乎喝醉了?举止甚是怪异……”
“我将陛下带到偏殿,光渡大人奉旨一直在偏殿等候……”
话没说完,乌图恰到好处的留白、和瞥向紧闭偏殿大门的为难眼神,都在引导着白兆丰往那个“心知肚明”的方向去猜测。
白兆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所以现在,陛下与光渡大人同在偏殿?”
“……是。”
乌图知道这些话经不起推敲,整个大殿的人都喝醉……这本就听上去非常蹊跷,今夜李元阙进宫,宫中如临大敌,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一起喝到如此失态?
等会进去一看,白兆丰就能立刻反应过来,里面众人的反应不是醉酒,那么乌图为何会惟独保持清醒?他身上将担上最大的嫌疑。
以白兆丰的敏锐,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他可能还没跑出皇宫,就要被白兆丰给抓住了。
乌图心中发凉,他明白自己今夜怕是不能善了了。
但乌图总不会连试都不试,就坐以待毙,于是他狠下心继续表演道:“白大人你来得正好,咱家终于放心了,陛下的安危就交给大人了,我这就出去去叫些宫人过来,伺候各位大人,再叫太医过来检查。”
白兆丰深深的看了乌图一眼,却道:“去吧。”
乌图没想到自己这满是破绽的说法,白兆丰竟然毫不起疑!
如果白兆丰不扣下他,那么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在事情闹起来之前,安全出宫。
这近乎于绝处逢生!
与此同时,殿外响起了“皇后娘娘驾到”的声音。
不愧是细玉氏的皇后,竟然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乌图心直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最后望了一眼偏殿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兆丰默默将乌图一切反常的动作,都收于眼底。
他摸了摸腰间挂着那枚绣着丑鸳鸯的香囊,最终不发一言。
偏殿内。
皇帝依然晕着,被扔在地上。
这里是方才皇帝召见光渡的地方,皇帝让光渡在这里歇着,是以屋外伺候的宫人、屋内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光渡从茶壶中倒了一杯温茶,化开了随身带的一枚解毒丸。
他并非毫无准备,今日进宫,身上就贴身带着宋珧为他亲手做的好东西,别管对不对症,只要是解毒的,就先给李元阙灌上一碗,以备万一。
若能顺便解掉这蘑菇的功效,那就更好了。
毕竟李元阙身量太高、也太大了,如果他无法恢复清醒和主动配合,那么李元阙出宫,很难不引起任何怀疑。
而光渡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李元阙就挂在他的身上,从身后环着他,双手虚虚笼着他的腰。
被李元阙手掌覆盖的地方都很温暖,李元阙的身体很热,这是光渡从很久以前就知道的。
他尝试性地一挣,就换来李元阙收紧的双臂,李元阙这样抱他……他有些热了。
光渡无法确定,等李元阙清醒后,还能不能记得今夜发生的事。
他想起宋珧的信,宋珧说,这种蘑菇焚烧、吞服后都会让人行至怪异,且在清醒后会全无记忆。
正如那一殿的人,李元阙也是被蘑菇放倒了。
可李元阙为什么会认出他是沛泽?是蘑菇产生的幻觉,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是怀抱的触感,是眼睛看不清楚、反而能靠身体的记忆认出来,还是李元阙……那从战场中带下来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