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阙继续写道,“门外看着你的人,可需要我帮你解决?”
这一次,光渡回得更快,“杀了无用,总会有别人来,而门外这几个我有办法处理,只是不到时机……他走了。”
虽是走了,可他们谁也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夜深了,大街小巷都是安静的,他们蜷缩在同一张床上,规规矩矩地分卧于两端。
手却牵绊在一起,在彼此的掌心上,轻轻写着无声的话语。
光渡:“于情于理,王爷都该推却皇帝的赏赐,不过几推过几让这种流程,总还是要走的。”
李元阙笑了一下,写在光渡手心。
“皇帝笃定我为了声名,定不敢随意收受,我是一定要推的,只是我这一路上异象频发,你可知晓?
李元阙自己身边的人,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难以做出这样完全看不出人为插手痕迹的巧思。
而他面前便有一位工部尚书,懂天文,精杂学,制得来火器,搞得出木火通明,做得出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奇局。
李元阙如今已知他能力,又知他身份底色,许多事情便都可以串联起来。
……皇帝不怀好心,所以你便让老天来赐我法理,予我正名。
李元阙没有把后面的话写出来。
果然,光渡即使听出李元阙的试探,也只是滴水不漏地回道:“确实有曾听说过,王爷因此在民间、世族间名声大震,还未恭喜过王爷。”
李元阙不紧不慢地在他的手心上划着字,光渡用心记着每一个笔画。
“等我回到中兴府,我还是该去宫中谢恩。”
被窝暖了起来,李元阙那高热的体温,轻易透过他的衣服传来。
就连在他掌心写的字,都是愈发炽热的。
或许是因为李元阙动作太柔太缓,让他的掌心隐隐发痒,也或许是因为李元阙体温太高,让他的手心出了一层微微的薄汗。
李元阙继续写:“如果我进宫,光渡,你怎么看?”
光渡毫不犹豫地写下:“王爷若想求得万全安稳,就切勿踏入中兴府,只需路上因金兵袭境的战事,而提前拔军而行,便可避开此次中兴府之行,我相信王爷有这样的手段。”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若有军情,李元阙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半路改道,就算皇帝阻拦,也没有合适的借口。
“我该来一趟中兴府。”李元阙写道,“我这位堂皇兄不会当着天下人的面动手,他不敢。”
光渡立即写道:“王爷三思,此行过于危险,没有必要。”
“总要亲自来一趟中兴府,若是连露面都不敢,如何让那些追随投奔于我的人信服?又如何让摇摆的人定心?”
“把该见的人见了,把该谈的事谈了。”
李元阙一字字写在光渡的手心纸上,“有几个人,你的身份不便出面,我亲自来事半功倍……毕竟如今你我利益一致,我来才是更好的,不是吗?”
一字一画,苍劲有力。
光渡没再说话,他侧卧在榻上,看着李元阙的模样。
其实光渡未必不知道,以皇帝对李元阙的惧怕,即使是李元阙独身进攻,皇帝也不一定敢真刀真枪地动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李元阙身份贵重,不立于危墙之下,不自蹈险地,才是自珍之举。
那些需要拿下的人,再给他一些时间……即使李元阙不来中兴府,他自己一个人,总是等得到机会。
可是李元阙像是已经等不及了,一刻都再难以忍耐,他不惧涉险。
中兴府如今局势愈发诡谲,光渡从不敢安稳睡着,即使这是他住的地方,关上门后,他依然不敢有一刻松懈。
而今日李元阙突然拜访,这明明是非常危险的事,如果光渡来不及按住那些暗卫,只要进来一看,那就什么都完了。
明明这般危险,光渡却矛盾的……感到由衷的安宁。
他想短暂地躲在这舒适的安宁中休息,一刻,只要一刻就好,就可以让他始终不敢懈怠的心神,坚持到一切的最后。
他们都没有说话。
李元阙借着隐隐透入的月光,看着光渡那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他的目光追随描摹着光渡长发落在被面的阴影,闻着他身上揉杂了药香的冷香。
这一刻光渡想起,他该扮演一个奸佞,该给出符合他身份的回应,该索要更多于己有利的奖励,该
光渡掰过李元阙的手,写道:“之前,王爷承诺的……”
李元阙收回了手。
被褥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光渡抬起眼,看到李元阙从床上支起半身,挡住了那柔和昏暗的月辉。
李元阙制止了他并不想说的话。
也制止了他那些并非出自本愿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