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他又活过一天。
他就这样熬到了第三天。
这空旷荒芜的雪山上,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山腰上只有呼啸的寒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没有人来。
那些人没有找到他,狼也没有找到他,他活了下来。
饥饿与虚弱让他几乎站不起来,可光渡还是要出去觅食。
好在风停的时候,出去觅食的不止是人类,光渡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羽箭,射中了一只岩羊。
这是他入山后第一次猎到动物,挽弓时连手臂都无力地发抖,也因此失了准头。
那只岩羊并未一击致命,背上带着那支箭,跳下了山坡。
光渡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但求生的渴望,支撑着他最后这一口气,他顺着血迹追了不知道多久,整个人都摇摇晃晃。
但他终于找到了那只被他弓箭射中的岩羊,那只羊倒在地上时,身上还带着他的箭。
光渡扒开岩羊的血管,直接生饮羊血,羊尸体还是温的,这是光渡几天以来的第一口有温度的食物。
孤山天地,雪风萧瑟,光渡稍稍缓了过来,才烧火吃肉,狼吞虎咽之后,所有的疲惫都漫了上来。
他正在未熄的火堆边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脚步踏上厚重积雪,发出的轻微坍塌声。
这个频率不是动物,是人。
……有人来了。
第69章
光渡打量身周地貌,这才恍然发现,他为了追着这只岩羊,竟一路下到了山腰偏下的位置。
太大意了。
若是在他状态正常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些人追到了山里吗?
下山是自找死路,唯有上山才有生机,无论是在狭窄的道路上守住,还是借助山中地势逃脱,都是好选择。
光渡反手拿出弓箭,从岩羊身上拔出了最后一支箭矢,立刻向山上跑去。
可身后熟悉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想。
“那小崽子在这里!”
“快,用弓!”
光渡仓促回头,猛地向旁边滚去,避开了第一支箭。
那支箭擦着他的头发而过,深深扎进在旁边的树上,光渡反手从树干上抽出,箭上弦回射。
对面一声惨叫。
后面不止一人在追,光渡离开原地,继续向上山的那处斜坡奔去。
可是光渡绝对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半山腰下,今日竟然如此热闹。
——斜坡之下,另有一人。
光渡心下一沉,真是见了鬼,要不是他饿极了去猎羊,今日怎么连串撞上这么多事?
没有正常人会在冬天的贺兰山的荒坡上出现,更别说这个人身上还带着伤——他伤在头上,半边脸都是干涸的血。
可当光渡看清他的相貌后,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少堵在他路前面的这个人,不像是宋国人。
这个人个子虽高,但糊着血也能认出来这张脸上的异域长相,此人眉骨高,眼窝也深,鼻梁又直又高,头发微微卷曲,一眼望去,就知道他不可能是中原人。
这人似乎刚在大雪里摔了一跤,满身都沾着雪花,就连头发上都披着一层银白。
他单膝跪在雪地中的样子,让光渡瞬间想到了某种大型猛兽,即使明知道他已经受了伤,却仍然很难叫人掉以轻心。
这人脸上的血已经糊住了半张脸,可他却依然能准确地追踪着光渡的行动轨迹,“谁?”
这个人占据着上山斜坡唯一的路,前后不是陡壁,就是无法着力的树木山石。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光渡转身,暂时将后背交给那人,然后将最后一支箭搭在弓上,瞄准了来时路,“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后面有人追过来了,麻烦借过。”
光渡十数日不曾与人开口说话,此时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的嘶哑和生涩。
那人将头转向光渡的方向,又微微偏过头,似乎是在用耳朵听。
他听到了光渡离弦的最后一支箭,听到了远处又一声惨叫,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也听到了光渡收起弓,在雪中踉跄地奔向自己的方向。
不远处的人却齐齐挽弓,弓弦拉开的声音,在这清空白云的贺兰山上,是如此的清晰。
狭路相逢,躲不开,也无处可躲。
于是他对光渡说:“趴下。”
光渡闻言立刻照做,果断地趴在地上。
面前这人,从雪地中站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光渡才知道他埋在雪地里的另一只手上,原来一直紧紧抓着一柄大刀。
那柄几有一人之高的长刀,从一片静谧的银白中破出时,雪花如扬尘般飞溅,雪晶在阳光下颗颗分明,寒锋冷芒于雪中乍现。
光渡已然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