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边,已停放好了马车。
驾车的是个素衣短打的少年人,见到顾云行后,立马精神地睁大了眼睛:“门主!”
顾云行小心翼翼地把容欺抱进马车,起身对少年道:“小易。”
丁易正好奇地偷瞄马车里昏迷的人:“啊,在!门主有何吩咐?”
顾云行:“让你请的大夫呢?”
丁易一愣:“姐姐已经去请了,许是路途颠簸的缘故,还在半道上。”
顾云行:“启程,去最近的医馆。”
丁易“哎”了一声,正欲扬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等、等等!”薛玉焦急挥手,“我就是大夫!”
许厌拎着他,将他往地上一扔。
薛玉骂骂咧咧爬起来,小跑着往马车上冲:“他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还兼有内伤,还好我特地备了些伤药。”
顾云行拦住了他。
薛玉有点怵他:“顾、顾门主啊,我看你方才救我们右使时也算尽心尽力,应当是……自己人吧?”
丁易:“谁跟你们离火宫的魔人是自己人!”
薛玉哆嗦了一下。
顾云行沉吟片刻:“上来。”
丁易:“……”
薛玉从怀里掏出了几罐药瓶,上面还贴心地贴上了纸条,“我原本想悄悄放走右使,这些都是我为他准备的药。谁承想邹玉川把人折磨得都走不动道了。顾门主,我虽不知你与右使经历了什么,希望你能好生照顾他。”
顾云行:“今日之后,升州再无离火宫。你不打算离开?”
薛玉摇摇头:“我药堂还有许多兄弟,没法一走了之。”他虽是因容欺加入的离火宫,但其后数年,他在药堂早已有了诸多牵挂。
薛玉:“等此事一了,我若还活着,定会去寻右使一叙。”
顾云行沉吟片刻:“那便去临沧城吧。”
很快,“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薛玉站在道旁目送着马车远去。
许厌:“我也要走了。”
薛玉一愣:“你身上蛊毒未解,要去哪里?”
许厌:“你能解吗?”
薛玉:“我还未有头绪……但你一走,就更不可能解开了!”
许厌:“无妨。前几日刚服下解药,剩下这二十几天,我想随心所欲地活。去各地看看,做先前未做之事。”
薛玉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意,他看着许厌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一时间不知以何立场去劝说。
“你早就想好了,所以才让我们打开牢门。”
许厌:“不必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已经死了。”
薛玉:“呸!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两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许厌:“走了。”
薛玉摆摆手:“走吧走吧!净惹人烦!”
许厌笑了笑,便顺着山道往外走了:“薛神医,后会无期。”
薛玉起先不去看他,片刻后,他转过身喊道:“许厌!你若是想游历四方,不如去西南映月谷,我师父就是在那儿出师的,赏景也行啊!”
远处只剩下许厌的一个背影,很快,就连背影也消失了,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当初薛玉为报师仇,也曾前往映月谷求助,可惜遍寻数月无果。这声提议,也终究是聊以安慰罢了。
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许厌了。
明明打从心底里不喜欢这样的人,可涉及生死总是让人唏嘘感慨。
薛玉长叹一口气,朝着上山的方向赶去。
这一日,终究是不寻常的一日。
容欺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转的。他只觉浑身都是受过鞭笞之刑的痛意,脑袋昏昏沉沉,连抬手都费劲。倒是胸口处的内伤缓和了许多,应当是被人运功调理过了。
他掀了掀眼皮,看到顾云行近在咫尺的脸。
容欺平生最不屑的便是将身家性命系与他人,但如果这个人是顾云行,那么也不是难以忍受。
至少此刻,他的确是感到了一阵心安。
顾云行:“醒了?”
容欺动了动手指,指腹间传来细腻的触感——是顾云行握着他的手。
他便不再乱动,回想今日的种种,怅惘道:“顾云行,我如今……没有归处了。”
顾云行:“还记得我在船上曾与你提过的酒铺吗?”
容欺一愣。
顾云行:“一路慢行回去,到了那儿正巧是喝梨花春的时节。”
容欺:“梨花春?”
顾云行:“酒味清甜,你应该会喜欢。”
容欺:“……我其实不大爱喝酒。”
顾云行脸色一僵。
容欺笑了笑:“我想去寻一把新的长剑,临沧城内有吗?”
“有。”顾云行捏了捏他的手,“我陪你去挑,挑到你满意为止。”
容欺得了答复,倦意上涌,闭目养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