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听不见这样的声音,它是一种固定的频率,只有经过锻体,五感已经发生变化的修道者,才能听见这种频率的剑鸣。
薛庭笙仰起脑袋注视这面山壁,平滑的岩石表面平刻有线条简洁而灵动的人形,从山壁头到山壁尾巴,连起来正好是一套完整的剑阵——是薛松风的四时剑阵。
也是薛庭笙学的第一个剑阵。
她练了五年多,现在再使出来,虽然看着还是四时剑阵的形,但其剑意风骨,早已和薛松风的剑意完全剥离。
如这面石壁上所刻的,温和至此的四时剑阵,薛庭笙都已经快要忘记。
穿过回廊的风再吹过薛庭笙侧脸,她盯着石壁——石壁上还残留有微薄的剑意,并不凌厉,温和得像春风细雨拂面而过。
人只要站在这样的剑意里面,就自然而然的,脑海之中会浮现出自己握剑的样子。好像能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练剑真的很快乐。
“小友对这剑阵可有感悟?”
轻飘飘的问候声响起,薛庭笙瞬间回神,侧目瞥向对方的同时,警戒心也重新回来了。
她懊恼的发现,自己过于沉浸于那抹剑意,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散掉了掩饰身形的灵力屏障——和薛庭笙搭话的是个白胡子老头,说话时笑呵呵的,显得很和善。
薛庭笙垂下眼睫:“只是看看,感悟谈不上去。”
白胡子老头掂了掂自己的胡子,也不在意薛庭笙压根不是小山门的人,自顾自就开始话茬:“这道山壁是我们小山门老祖的师父,昔日以长鲸剑劈开凿刻而成。虽然已经过去了千年,但石壁上的剑意犹存,每有新人弟子入门,都会被带到这面石壁前,让他们借先辈的剑意来引起入门,寻找属于自己的剑道。”
“只是那位先辈于剑道一途实在强大,即使只是留下一丝微薄的剑意,前来参悟的弟子也时常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才能领悟些许皮毛。”
“但刚才小友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边进入了剑心交融的境界,又能在察觉我瞬间,立刻从交融中脱离出来——当真是少见的剑道天才。”
薛庭笙:“……谬赞。”
白胡子老头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说的都是实话。敢问小友师承何处?”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薛庭笙,压根没想过对方会是一个散修的可能性。
薛庭笙想了想,指着壁画道:“算是壁画主人的半个徒弟。”
正常人听到这个回答都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但白胡子老头却摸着自己的胡子大笑起来:“那我们很有缘分啊,就是辈分不好算——虽然我年长你很多,但你的师兄是我师祖的师祖……”
算着算着,白胡子老头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他也被这种奇怪的辈分绕得有点晕。
薛庭笙道:“我很长寿,再过一千年,辈分就好算了。”
这是实话。半妖也是妖,只要薛庭笙不半路被人杀死,她能靠命长熬死所有的仇家。
白胡子老头乐颠颠的点头,不再纠结辈分的问题,只是看着壁画,有些感慨的说:“也不知道师祖的师祖的师父,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薛庭笙回答:“算寿终正寝。”
白胡子老头很是欣慰:“那就很好。”
“薛庭笙——”
沈南皎边喊薛庭笙名字,边追了过来。他跑得飞快,眨眼睛就穿过回廊,跑到山壁前的栈道上,站到薛庭笙面前。
薛庭笙和白胡子老头的对话被打断,她歪过脑袋看向沈南皎。沈南皎则皱眉瞥着白胡子老头。
石壁底下的河水因为急转而不断地拍打着石壁面,于三人无声的寂静中,发出巨大的水声。
沈南皎目光慢慢从白胡子老头移到薛庭笙身上:薛庭笙仍旧用两手拎着披风裙摆,沈南皎腾出一只手去帮她抓住裙摆拎起。
他高个子的好处在这种时候,终于有了明显的体现:沈南皎只需要站着,自然垂下手臂,就能帮薛庭笙把裙摆拎高。
这种举动带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类似于宣誓主权,就像猫通过蹭人裤脚的方式留下气味,告诫其他的猫这是我养的人。
不过薛庭笙没接受到信号,只是觉得沈南皎帮忙拎着裙摆好像挺方便的,于是便松开了手。只有白胡子老头,感觉到了对面美貌少年倾斜出来的恶意和针对。
他掂着胡子,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笑眯眯道:“既然是有缘分的人,那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