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对术法免疫低,薛庭笙这种入门级别就能放倒她们——二人立即倒头进入半睡半醒状态。
薛庭笙先问老妇:“你们镇子旁边的那条女儿河,有没有淹死过人?”
老妇用迟缓僵硬的声音回答:“有的,这世上哪里会有没淹死过人的河呢?”
薛庭笙:“可曾在某段时间内频繁的淹死过人?”
老妇茫然,慢了几秒钟,才开口回答:“不曾听过这样的事情。”
薛庭笙又转向年轻女子:“你家里有过女儿吗?”
年轻女子:“有过。”
薛庭笙:“那你的女儿呢?”
年轻女子:“生下来就被溺死了。”
薛庭笙:“怎么溺死的?”
年轻女子脸上肌肉微微牵扯,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当然是摁进便盆里溺死了。”
薛庭笙起身,掀开隔帘,继续像没事人一样离开早点铺子。
早点铺子后门就是一条窄街,街道上的住户们都把夜香桶倾倒在窄街边深挖出来的那条排水渠里——这条排水渠是仿照都城里的排水渠所造,可以使镇子上的街道变得更干净。
她沿着排水渠的布局穿行于街道,每路过一户人家就会隔着门窗仔细观察数秒。
数秒时间,对于一个修士的目力而言,已经足够看出很多东西。
镇子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年纪尚小的稚嫩男丁,但女孩却少见,往往十户人家里面才看见三四户家里养着女儿的。
但就算是这些养着女儿的人家,他们家的女孩子也无一例外,全都是姐姐。
一路边走边看,薛庭笙沿着排水渠,走到了女儿河的河边。
排水渠的尽头是女儿河。
无月镇有溺死女婴的习俗,被溺死的女婴随着排水渠流进女儿河,最终她们的怨气凝结出水怨鬼,再爬出来残害镇子上的活人。
排水渠和女儿河交接的地方,浓白怨气尤为厚重,内里能隐约看见一团团抱在一起的婴儿雏形。
一个小婴儿单独呆着时,即使脸皱一些,倒也能勉强称之为可爱。
但一堆皱巴巴的黑紫色婴儿抱成一团,就有点像毒蘑菇制造出来的幻境了。
薛庭笙抬手往那层怨气中拂过,白雾翻滚,怯生生躲开她手掌。
她身上戾气太重,连怨鬼也觉得害怕。
薛庭笙并不在意,收回手掌后垂下手臂,返回镇上,在街上买了一包新鲜出炉的热乎栗子饼。
她两手捧着冒热气的饼子,站在街道一角,安静观察这个镇子。
街道上来往的几乎都是男子。
薛庭笙在明珠庭的街道上闲逛时,还经常碰见女老板摆摊做生意,与客人有来有回的讨价还价,眉眼间活跃着世俗的烟火气。
但这座镇子上的女人身上烟火气很少,像穿过线的木偶,魂魄或多或少都有损伤,直观的表现出来便是她们神色都很呆滞疲惫。
饼吃到一半,有花押传信。
薛庭笙咬着饼,空出一只手拆信:是赵藕花的信。
她说花押只能传信不能送物,她虽然能给薛庭笙弄到缥缈宗下发的通行证,但无法将其送到薛庭笙手上。
所以要麻烦薛庭笙在傍晚时分来平平城南门——赵藕花会在那边等她,带她入城。
赵藕花是缥缈宗弟子,有她带路的话会省去很多麻烦。
故而薛庭笙难得给赵藕花写了回信,虽然内容只有极其单调的一个‘好’字。
现在才过早饭时间,距离赵藕花桶她约好的傍晚还很早。
薛庭笙找了一处最高的屋脊,用术法隐藏身形后坐在上面,遥遥盯着女儿河河面上扩散的白雾发呆。
发呆的同时也想自己的剑。
她觉得怨鬼的形成和消散都符合天地之间的某种规律,这种规律似乎对剑气的化用也一样通用。
但具体要怎么通用,薛庭笙还没有想明白。
她这么一想,就想到了傍晚。
长鲸剑小幅度一震,将薛庭笙从冥想发呆的状态中惊扰出来。
她抬头望天色,意识到这是长鲸剑在提醒自己时间到了。
皎皎还是新剑,做不到长鲸那样体贴温柔。
不过以皎皎目前表现出来的脾气,薛庭笙觉得就算自己和它相熟了,它也未必能做到长鲸剑那般细致入微。
人总是会对自己第一次拥有的东西怀有滤镜,薛庭笙自然也会很喜欢自己伸手握住的第一把剑。
长鲸剑倒是有过很多任主人,薛松风和薛庭笙都只是它辅佐过的众多剑修之一。
薛庭笙收敛气息,轻飘飘落地,往平平城南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