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仰起脑袋想跟太簇说自己休息好了——当她望过去时,却看见太簇在流眼泪。
它流眼泪时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那幅漂亮的人形仍然维持有原本的仙姿玉貌,唯独两行眼泪,滚圆利落的往下掉,像一颗一颗的小珍珠。
薛庭笙以前是见过人哭的,但是太簇哭得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不只是因为太簇哭得很漂亮。
而是它哭得很伤心——虽然它没什么表情。
就好像薛松风死了,它身上的一部分也跟着死了。
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死了就会痛,因为很痛所以才会这样哭。
薛庭笙心底泛起波澜,她还以为薛松风和自己一样。
结果根本不一样——她死了肯定不会有人这样为她哭,但是薛松风有。
从那以后,薛庭笙就坚定的认为:真正的哭就应该像太簇初初得知薛松风死讯的时候那样,其他的都是假哭。
后来薛庭笙进入人间,也见过很多人哭。
但大部分都是假哭,真哭的人很少,通过那些哭泣的人和死者的关系,薛庭笙推理出来了这样的公式:人会因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死掉,而掉眼泪。
沈南皎在得到答案后沉默了下来。
月光照着他的脸,薛庭笙没有别的事情干,在沈南皎不说话的时候,她就只好盯着沈南皎的脸看,思索着沈南皎什么时候可以发现他脸上贴着一个泡泡。
虽然沈南皎一直没有发现他脸上贴着一个泡泡。
但是薛庭笙盯着沈南皎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沈南皎好像削瘦了很多。
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虽然还没有白到薛庭笙那个地步,但是看起来气血很不好的样子。
他眼睫微微低垂着,刘海被月光照出来的阴影落在颧骨上,脖颈修长,衣领有点松,露出一点很明显的锁骨。
薛庭笙还想往下看,但是目光顺着滑下去,只看见沈南皎衣领。
往下就没有了。
她蹲得有点脚麻,小幅度挪动了一下,低头看向地面:肥皂泡画出来的阵法已经完全消失了,也不再有泡泡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虽然他们周边还有一些泡泡在不停的冒起来。
薛庭笙提醒沈南皎:“泡泡放完了,你还要不要问别的?不问的话就回房间吧。”
沈南皎一下子回过神来,有点恍惚的‘噢’了声,站起来。
粘在他右脸颊上的泡泡,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晃了晃。看起来很脆弱的样子,但就是没有破掉。
他站起来后见薛庭笙还蹲着:“你不起来吗?”
薛庭笙动了动脚腕,继续蹲着:“腿麻了,要缓缓。”
受了内伤就是很麻烦,她身体健康的时候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腿麻。
沈南皎想了想,问:“我捞你起来?”
薛庭笙思考片刻,同意了:“也行。”
沈南皎绕到薛庭笙身后,两手抄到她胳膊起来,像捞一个大号的布偶娃娃一样,把薛庭笙从地面‘捞’起来。
把人捞起来的瞬间,薛庭笙短暂的,脊背靠着沈南皎胸口;她凌乱而蓬松的短发支棱到沈南皎脸上,戳破了沈南皎脸颊上粘着的泡泡。
很轻但又可以明显感觉到的‘啵’的一声,泡泡裂开时给人带来片刻恍惚,沈南皎鼻端缭绕肥皂水和薛庭笙头发上的气味。
他动作停了片刻,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薛庭笙捞起来——她站直后脊背很快脱离沈南皎胸口,背着的长鲸剑剑鞘轻轻一撞沈南皎衣服上的玉扣。
那种坚硬的,石头叩到玉石上的声音,轻快的落进两人耳朵里。
薛庭笙站直,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小腿,问:“你心情有好点吗?”
沈南皎摸摸自己右侧脸颊,摸到一点濡湿的肥皂水痕迹,他笑了下:“嗯,有好。”
薛庭笙:“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沈南皎:“……没有了。”
薛庭笙歪过头看着他:“真的没有了吗?”
她觉得沈南皎是一个很难搞的人,他心情不好的话应该会折腾所有人,而且还要哄很久。
总之不可能这么好应付。
“没有了。”沈南皎摇头,抿了抿唇,声音稍微小了点,“我其实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怎么又有事情。
沈南皎事情真多。
薛庭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那你说吧。”
沈南皎偏过脸去:“今天晚上不能说。”
薛庭笙:“……你如果只是为了吊我胃口的话,这种话术就显得你很幼稚,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