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53)

很单纯的一张脸。

很单纯的一个人。

他只顿了两秒,然后就垂下眼,事不关己地回着别人询问的消息。

正如陈绵绵当时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并不是一路人一样,他的想法也是如此。

尽管她的命运因他随意一指而改变,尽管能一眼看穿她的局促与忐忑,期望在他身上获得一个算是不错的回应,程嘉也依然懒得给反应。

他从来不为谁的情绪负责,不会因为“她想得到什么”,就心软给予。

他只对自己负责。

于是这段插曲就这么过去。

不冷不热,轻描淡写,带着落空的期待,与不安的忐忑。

再后来,就是偶然在学校里遇见。

程嘉也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奇怪。

学校对他而言不过只是生活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偶尔上一节要点名的课,交一些需要寄存档案的作业,应邀参加或者拒绝一些学校的活动。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课他上与不上,作业交与不交,都无关紧要。

没有人会苛责一个父亲姓名写在新教学楼石碑上的学生。

那是自讨没趣。

成人世界里的曲意逢迎,虚与委蛇,他见过太多了。

所以看到真的有人兢兢业业上五天早八,一节课不落,每份作业都完成得无可指摘,还会在课后抱着笔记上去询问相关问题时,他真的有点诧异。

无关褒贬,只是一种难以置信般的诧异。

她跟他身边的人都不同,看着平和安静,身上却有种不服输的韧劲。

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是长在路边的雏菊,风吹日晒,暴雨冰雹,都丝毫不影响她展开白色的花瓣。

他们早已有的东西,她安静看着,既不羡慕,也不泄气,只是按照自己既定的轨道前行,不卑不亢,平稳向前。

正如老太太说过的那样,很难得的品质。

他像一个她生活的旁观者,从自己的诸多事务中抽身,在不经意间瞥见她的成长。

他是她命运拐点的起始,是将她从翠绿山野中带到这里来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讲,像是一种造物者。

造物者对于自己做成的物品,总是不可避免地拥有一点关照的欲望。

所以他偶然遇见,就帮她说两声,瞥见她被拒绝的住宿申请,就在通电话时不经意提了两句,夜深露重时回家,瞥见单薄的身影,就顺手递一件外套过去。

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那天夜里,变故徒生。

或蓄意谋划,或阴差阳错,总之,那些本不该有的关联,就是在他们之间产生了。

像是命运的岔路口,明明有一条坦途大道,一个又一个的因素叠加,他们终于还是走向了那条注定崎岖的小路。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时间倒回王轩生日那天。

嘈杂昏暗,灯影晃动,觥筹交错。

酒意在周围蔓延。

窥探的欲望也在夜色中展露。

周誉向来不是话多的人,也不喜欢在不熟的人面前侃侃而谈。

只是可能当时的气氛恰好到这里,平日里窥见的蛛丝马迹都再按耐不住,在旁人发问时,没有摆手拒绝,而是偏头看了程嘉也一眼。

程嘉也坐在最里面,没什么反应。

破天荒的。

他没有拒绝。

他沉默地允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于是他的朋友看了眼酒杯,视线上移,开始对不相干的人揭开隐秘背后的冰山一角。

他就那么坐着。

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是他身边发生的事,却完全不入耳。

脑子里虚空一片,像是耳边灌了水,潺潺流过寂静夜色。

程嘉也说不清那时他是什么心态。

可能是话题刚好到这儿了,可能是一众人起哄王轩的声音听着烦,又可能是陈绵绵那张拒不看他的脸太刺眼。

总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缓慢地在霓虹色光影照不到的地方滋生了。

人都是不完美的。

他当然知道。

但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他单单坐在那里,看她望向别人的侧脸,就会产生一种不太愉快的情绪。

明明不是她先让这一切发生的吗?

明明不是约法三章,三令五申地讲,说要保持单一的关系,为什么她还是可以毫不在意地挂掉电话,然后奔向别人的怀抱?

是真的,谁有用,就向谁投怀送抱吗?

关于她的想法早在那时就破碎过一次。

还有什么比好友一场局,聊到他家里资助的人,在别人说要小心这种看起来就很有野心的女孩时,不太耐烦地摆了摆手,说想多了,那是你而已,然后第二天醒来,发现那个女孩躺在他床上,还要更可笑的呢?

那天清晨,程嘉也看着她的侧脸,感到一种荒谬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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