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50)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日落时分,宿舍楼下,人群往来众多,挽着手臂的女孩们抱着书本,装作不经意地路过,放慢脚步,进行好奇而八卦的窥探。

陈绵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疲惫。

她轻轻地把手抽出来,终于回头看他。

有很久没见吗?

也没有。

距离她从公寓里搬出来,不过半个月而已。

他们从前保持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时,半月不见,或不联系,或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都是常事。

为什么这次不一样呢?

陈绵绵安静地看着他。

脸庞依旧是那张脸庞。

瞳孔漆黑,眼尾向下,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而锋利。

音乐节上摄像师永远不舍得移开的一张脸,光是站在台上就会引来尖叫与欢呼的一张脸,仅仅是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就能在论坛上刷屏的一张脸。

她从前梦里的那张脸。

……但也只是从前了。

陈绵绵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低头看了眼表,说,好啊。

“你找个地方吧。”她说,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我九点之前有空。”

腕上表的指针一圈一圈缓慢地转动,她站在程嘉也面前,秋日晚风吹过梧桐树,落叶簌簌作响。

她倏然无端想起那天张彤约她看电影,与Flipped乐队同名的影片,中文译名叫做《怦然心动》。

一片黑暗里,女生在她旁边问她,有没有什么关于爱情的想象或幻梦。

陈绵绵沉默了很久,看着一帧一帧闪过的、美好得像是被套上滤镜的电影画面,良久,才轻声道。

“没有什么梦不梦的。”

“我早就不做梦了。”

第22章 岛上流星2

傍晚时分的咖啡厅很安静,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只留下轻缓的音乐在室内回响。

靠窗一侧,两个人极其生疏地对坐着。

像什么第一次见面时的欲言又止。

很奇怪,又很荒谬的一幕。

陈绵绵从未想过,她和程嘉也还会有这种隔着一张桌子对坐,貌似举案齐眉的和睦模样。

所有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种安安静静,状似约会的对坐,却还是第一次。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多荒谬。

陈绵绵垂眼,停住发散的想法,盯着咖啡上的漂亮拉花,率先开口。

“有什么事吗?”

声音很轻,疏离,礼貌,而又没有情绪。

对面的人顿了几秒,搭在深色木桌上的双手指节轻轻动了一下,像是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游移。

情绪与话都满怀,但迟迟说不出口。

陈绵绵也不催他,她很平静地望着他,等待着这次谈话过去。

好像她并不在意他要说什么,或好或坏,或有关或无关,她全都不在意,只是迫于方才的形势,才例行公事般答应这场约会。

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头升起,跟方才看见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一样。

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微弱,却绵长,像是有人堵住了心口,无法呼吸一般。

可他无暇细想。

良久,程嘉也垂了垂头,缓慢开口。

“……我不知道不是你。”他说。

声音很轻,还带着浅淡的呼吸,略有些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但陈绵绵竟然瞬间就听懂了。

他在说那天晚上的事情。

像她隔了很久才知道这件事一样,他大概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

但不一样的是,她知道自己的一腔真心被误解,知道这么多年的喜欢,被毫不犹豫地摧折,而他是知道,他就是那个,轻轻松松就把别人美梦戳破的人。

很奇怪的是,隔了一段时间回想这件事,陈绵绵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她只是停顿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说“嗯”。

她捧着温热的白瓷杯,安静地听程嘉也解释。

听他垂着眼说乐队之前的事,听他说巡演那天前夜的突发事故,听他说那两瓶水是怎么从巡演现场带回家,被随手搁置在一旁,成为之后那场误会的导火索。

他声音很低,字与句之间停顿昂长,缓了又缓。

但依旧是她听过他说过最多话的时候。

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吗?

低缓的声音响在耳边,陈绵绵看着他,偏着头,无法抑制地想。

想要的时候得不到。

万般渴望与自我折磨。

然而过尽千帆,当想要的那个人,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时,你会有几分怅然地发现。

你已经不再再意了。

咖啡厅在放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她偏头听了听。

唱说生活好像从未放过可悲的人类,看人在痛苦挣扎中浮沉,从前未参懂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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