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般会在排球场旁边的甜品店里写会儿作业,等他快写完了,京治也就来了。
小时候京治被找麻烦是常有的事情,因为从小练习关节技,认识了一些被爸爸说是“不三不四”的朋友,时不时就会跑出去跟人“切磋”,被打一顿再乐呵呵的回来。
他刚开始还会担心她,觉得她简直是傻,居然爱跟人打架。后来在发现她没受多大伤,打架技术还突飞猛进之后,他就没把“约架”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了。
从某些方面讲他也挺心大的。
但那天不一样。
当他写完了作业放下笔时,京治没有来。他去门口等着京治,远处还是没有她的身影。
天边的太阳西斜,火烧云染红了天空,他的影子越拉越长,脚也站得发酸的时候,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可是不是京治,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时髦脸又臭的“不良少年”。
他不情不愿地说,他是京治的朋友,京治生病发烧去医院了,他来接他放学。
那是他跟灰谷龙胆第一见面,也是他见到的第一算得上“京治朋友”的家伙。
……说起来也可笑。京治病倒了,第一个把她送到医院的居然不是大人,而且一群不良少年。
他还记得他跟灰谷龙胆去医院的时候,门口站着的被京治忽然晕倒吓哭的不良少年,还记得一进病房啃着苹果的灰谷兰,还记得忽然推开门被他和龙胆吓了一跳的橘日向……
电梯缓缓上升,秋山绫看着右上方红色的数字一层一层向上。
这栋大楼是稀咲的房产,除去灰谷兄弟所在俱乐部的顶楼,底下几层大多一些高级会所,据说进入不仅需要出示会员卡,还得穿得人模狗样的。
如果用金钱来判定一个人是否成功的话,那无论是能在六本木最繁华的地带盘下大楼的稀咲,还是能租下大楼顶层用来消遣的灰谷,都已经算是达到了成功的最高标准了吧?
这样一想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好像还挺大的。无论是稀咲还是灰谷,明明大家都差不多大,但他们现在已经完成了“人生任务”。
“人生任务”。
光洁的电梯门能照映出他的人影,从反射的影像中,秋山绫看到自己的脸。他以前不太在乎自己的相貌,被人夸赞好看或者因为长相被人表白他也不太在意,但有的时候还是要感谢父亲和母亲给了他一张长得还不错的脸。
在高中毕业之后,他因为相貌被星探挖掘做了演员,放弃了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大学。
为了离家出走。
他和京治的父亲和母亲都出身于精英家庭,名门望族。他们选中彼此作为终身伴侣不是因为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因为接受不了普通,想生出像他们一样“精英”的孩子。
两个同样冷血得像机器一样的人,门当户对,年龄相仿,目标一致,凑到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双方都确信自己再也找不出这么完美的结婚对象,所以没什么犹豫地领了证,结了婚。在适当的时间生出适当的孩子。
他跟京治,一对双生子。
——甚至避免了后来离婚为争夺抚养权撕破脸的难堪,他们不能接受自己有任何不体面的时刻。
为了保证公平,父亲跟母亲抽签决定了两个孩子的命名权。
“京治”的名字是父亲取的,意思是“京城的太平”。给女孩子取这个名字可想他在这个孩子身上寄托了多大的期望。他的父亲从小对他和京治很严格,尤其是“京治”,可惜她并没有想他想得那样争气,身体不好智力条件也只是中上,他想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孩子身上,发现另一个孩子跟京治差不多,最多只是比京治健康罢了。
母亲早就不愿在平庸的孩子身上花时间,父亲却不愿意相信他们两个都是平庸的孩子。
他再也不想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再也不想忍受母亲无视,所以在看到了一点点机会之后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
活了十八年,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任务”——不再为成为一个令父母骄傲的儿子。
他走的时候父亲说,以后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母亲说,她不是他的监护人,没有管他的权利。来送他的只有不明所以的、还像小孩子一样的京治。
那一天是周末吧?
收到录取通知书不久,在告诉母亲自己的决定后,他出门走到后院的花园里要跟京治告别。
母亲家的后院虽说是花园,里面却没有种花,生长的只有只会长绿叶子的植物,京治搭了很多杆子让它们往上爬,可还是长得乱糟糟的。
以前父母没离婚的时候,父亲总因为这件事发怒,京治只知道养植物又不懂得怎么管理能让它们看起美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