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在一旁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赤苇,喋喋不休:“赤苇你不要紧张,如果我爸爸骂你我会马上带你逃跑的!”
赤苇沉默了一下:“……谢谢你。”
据秋山说她的爸爸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同框出现过了,在秋山绫高中毕业时一次大闹家里的宴会以后,所有人就都知道他们两个离婚了,然后他们两个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她进疗养院。
“疗养院?”赤苇微微侧过头。
“就是抑郁的那段时间接受封闭治疗的医院啦,在很偏的地方,以后不会去了。”秋山说。
……
他们跟秋山的父母约到家里,秋山绫也在。
他想起来一件很神奇的事,他曾经梦到过自己小时候在医院里见到秋山的父母,虽然梦里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是第一眼见到他们时,他还是意识到了,秋山的父母与他在梦里见到的、医院里那对带着秋山绫的夫妻,一模一样。
那时他梦里见到的场景——哭泣的孩子,悲痛的男人和女人,与现实中面前两位正襟危坐、对他抱有审视的目光的长者和抱胸垂眸看着他的秋山绫,诡异地重合起来。鸡皮疙瘩和心中的悚然一起缓缓地爬上赤苇侧脸的皮肤。
他握着秋山的手颤抖了一下,又紧了紧。
人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并不奇怪。就像当初他意识到自己做梦梦到过秋山那两个名叫“灰谷”的朋友时,一样的惊讶但又觉得是命中注定的神奇,让他仿佛上个时间线里、做出完全不一样决定的赤苇也遇到过秋山京治。
或许那时他与她擦肩而过,或许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或许在某一次一场濛濛细雨里,路过一场陌生人的葬礼,他摘掉耳机往那里望了一眼。
——那是他见过秋山父母回家之后的一场梦。
梦里的他还是一无所知的赤苇京治。
上班,工作,下班,与朋友聚会,回家跟父母吃饭……生活平静而忙碌得仿佛一条延展的支线,每天还算积极向上,乘坐电车看着被雨打落的樱花,不知不觉春天到了末尾之时。
他收起雨伞用袋子包好走进大楼,电梯数字缓缓下降,再跟同事们走进电梯,叮——地一声,到达楼层,把伞放到门口挂伞的位置,跟其他伞滴下的雨水汇在一起。
平静的上午过去就是午饭时间,午休买一杯乌龙茶,回来继续工作。
走来的助手跟他对接完今天的工作任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了一嘴,“赤苇编辑,你记得上次跟咱们签合同的那位法律顾问吗?她前几天去世了。”
“谁?”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叫秋山吧,那几天暴雨特别大,有个极道组织内部好像出了什么问题,那位顾问在火拼里被误杀了。”
“……欸?”他静止了一瞬,“什么时候的事?”
“呃,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几天前?我也是听说的……”
“听谁说的?”
“那个、我不记得了,抱歉,赤苇编辑。”
赤苇醒来后想,一般情况下,他梦到这里大概就会被吓醒,但是那一次没有。
那时的他依旧在工作,但是不知道助手同事什么时候离开。经理拍着他的肩膀提醒他回家,问她今天怎么没有去吃饭,他只是点点头,然后离开,没有带伞。
那位顾问明明也不是多么熟悉的人,他做过她的摩托车、只是跟她吃过一顿饭……他一直在想,他或许不应该说要跟那位秋山顾问做朋友的。
他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自然会为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而难过,可为什么这个时候心中的悲痛,却远远的超过了为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悲伤的范围。
或许要怪他擅自许诺。
天空中雨一丝一丝,阴冷地腐蚀如同失去躯体般浑浑噩噩地游荡灵魂。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太奇怪,带上耳机,给自己放送了一首轻快的歌,然后走向跟电车站完全相反的方向,像个傻瓜在雨里到处乱走,脑袋也昏昏沉沉。
他莫名其妙地在路的对面看到了一场葬礼。
莫名其妙地注意到,站在门口迎接来人的、穿着黑色西装、衣襟上别着白花的男人,出乎意料地跟秋山有些相似。
他又在那个时候莫名其妙地流泪,不知道为什么。
他走过去,那个长得很像秋山女士的男生疑惑地问,“……你是?”
他约过面前眼圈通红的人往后看,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花里秋山黑白的照片。
……
秋山的父母对他跟秋山一起来见他们这件事很重视,不过自己唯一的女儿要结婚重视一点也是应该的。好消息是秋山的父母并没有像秋山形容的那么可怕不近人情,他们对自己的出现不是很高兴,但并没有表达对自己的不喜,也没说伤人的话,只是叮嘱他很多遍,要好好对待秋山。坏消息是,在面对秋山的父亲母亲时只有他一个人,因为秋山在刚坐下时,就因为替他说话,警告父母不准难为他,而被秋山绫拖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