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贴心地没有戳穿我在称呼方面的这点小心思,“他们很关心你。”说着他默默加重了握着我手的力道,我也很用力地握回去,要不是闷油瓶奇怪地看我一眼,好端端的情侣握手差点被我俩整成比手劲。闹了个笑话的我摸鼻子讪笑,没想到闷油瓶的脸上也有几分笑意。
走得累了,我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我仰起头,从下往上看他的脸会显得有点奇怪,不过还是很好看,“你不问我今后的打算吗?”-
闷油瓶低头看过来,对上他多了几分情愫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听懂了。
一五年的九月底,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晚。
我像这样坐在西湖边发呆,听到脚步声,我以为是巡逻的保安或者片儿警,正想抬起头解释自己不是流浪汉也不是遇到问题需要帮助的倒霉蛋,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闷油瓶闷不吭声地坐到我身边,和我一起发呆看天。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我不是,我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小碎催。虽然熟了以后知道他大部分时间真的就是在打瞌睡,但考虑到他的身手还有能耐,光是他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够有那种近乎的恐吓的威慑力。我被他沉默得浑身发毛,绞尽脑汁想要编造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能说什么呢?有家不回深更半夜在兄弟楼下偷窥,难道我还能反将一军说我很关心他睡得好不好?扯淡吧,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这种行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吴邪,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烦得扒拉头发,就差没把自己薅秃,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主动和我搭话。
这反而让我镇定下来。我自认是谈话方面的行家,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没有点燃,叼了跟在唇齿间,含糊地说:“你呢?你自由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没有?”
我狡猾地把话题抛给他,他不接,又转头抛回给我。
“我没有,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跟我想得差不多的回答。我打算开解开解他,劝劝他,比如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好的地方,他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再慢慢决定。
“小哥,钱和身份证的问题你都不需要操心,我会帮你搞定,有了合法身份,可以坐飞机高铁,还可以……”可以结婚。这几年说话太没溜,险些在闷油瓶面前也秃噜嘴,我懊丧地拍脑门。
闷油瓶完全没管我这一系列心理活动直直地看过来,“吴邪,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对上这双淡如水又干净得要命的眼睛,我完全没办法说谎,“我打算到福建南边的乡下,那边有个风景美丽的小山村,空气清新,水很干净,还有六条瀑布,我想休息,胖子也和我一起,我可能会在那边待很久……”
直到我词不达意说完一整段话,闷油瓶还在看我。我被他看得心慌,想要错开视线,可是我舍不得。
同样的目光我在许多年前看过一次。
期盼。他对我有某种期盼。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可能是一样东西,也可能是一句话,总而言之他认为我这里有他想要的。
——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我绞尽脑汁想要破解他眼神里的密码,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提示,我眼前闪过一簇明亮的篝火。赌一把吧,比起什么都不做,事后一昧后悔,我更希望自己有尝试争取过。我不想再退让了。
更何况……对象是张起灵的话,就算赌输了也不丢人。
我深呼吸,低声说:“小哥,你……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闷油瓶的眼睛亮了一点,真的只有一点,若非我在幻境中研究了他太久太久,很容易就看漏过去,“吴邪,我跟你走。”他用快得远超必要的语速答应了我的邀请,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就等着这个。
一六年的夏天,作为我刚领证的新婚丈夫,他在我旁边坐下,温暖的身躯挨着我的,我很难不分心。
“你肯定肖想我很久了。”我开玩笑一样捅他的胳膊。
“嗯。”闷油瓶由着我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从十年前就在想了。”
哎,不得了,闷油瓶也会甜言蜜语了。我靠在他身上,笑得肩膀都在抖。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晚上怎么了,就是心情很好很放松。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活得很苦很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松快过了。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压在我身上的担子并没有完全卸下,不过我不在乎,总有一天我可以重新出发,但不是今天,今夜属于我和他。
“小哥,你想要办婚礼吗?”我快四十岁不结婚,在家族里没少被远房亲戚当做嚼舌根的素材,逢年过节回乡祭祖的时候我爸妈被烦得不行,回来以后冲我抱怨过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