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伦纳德非常想把这句话问出口，但他只是叹了口气，将毛巾浸湿后擦拭克莱恩的身体。几下之后他还是再次脸红了起来，于是拿了另一条毛巾搭在了克莱恩光裸的肩膀上。
“怕你着凉……”他自我狡辩道，努力使自己维持住严肃的表情，催眠自己手底下只是一个久未清洗的花瓶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但即便隔着粗糙的毛巾他仍能感到掌心传来的柔软和热意，所以这一尝试接近惨败。
克莱恩一直乖巧地坐在浴缸里任他摆弄，甚至时不时抬起手臂配合他的动作，水面下的双腿自然屈起，轮廓因为水面的涟漪荡漾着。这是一种让旁观者自惭形愧的坦荡，尤其是像伦纳德这样本身就心中有愧之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克莱恩的身体，而对方的全然交付的信任更让他觉得自己的目光都会玷污他。有那么一时半会儿伦纳德的心跳加快到快要失控的地步，他机械地动作着，开始在内心磕磕绊绊地背诵黑夜教会的圣典，都快忍不住给自己用上守夜人的安魂能力。
草草擦拭几遍后，伦纳德感觉自己终于平静下来，他呼出一口气，拿过洗发水倒在自己的掌心，搓揉出泡沫，放在克莱恩已经被打湿的黑发上轻轻搓揉。
柔软的黑发即使是打湿后也手感极好，伦纳德找到了乐趣，在克莱恩头顶搓出了满头的泡沫，又摆弄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好像一顶顶滑稽的帽子。他咧了咧嘴，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克莱恩趴在浴缸的边沿，已经惬意得微微眯起眼睛。
“这么舒服吗……”伦纳德笑了起来，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清洗的进程到了鬓角，然后是连接着鬓角的鬍鬚——伦纳德仍然不太适应友人被毛发覆盖的形象，他将泡沫涂在克莱恩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感觉自己在逗一只猫。
“你想剃掉吗？”他半开玩笑地问。
克莱恩仍旧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歪了下头——遍布下半张脸的胡须霎那间向内收缩，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属于廷根时期克莱恩·莫雷蒂干净的脸孔就这样突兀出现在伦纳德的面前，下颌上还挂着一串泡沫。
伦纳德愣住了。他没想到仅是胡须的消失就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冲击，浴室淡淡的水汽中，他无法自控地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面前光滑柔软的脸颊，克莱恩顺从地侧过脸，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伦纳德的掌心。
“哗啦！”
伦纳德猛地站起身，甚至带翻了放在旁边的水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用力地敲击他的胸膛，他吞咽了一下，感觉喉咙紧得难受，他低下头，看见克莱恩坐在浴缸里，头顶上堆着滑稽的泡沫，微微仰起头，仍然在安静地看着他。
他就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的所有失态，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可是，伦纳德，”梅林·赫尔墨斯安静地看着他，“我已经……”——
“闭上眼睛，”伦纳德有些急促地说。
克莱恩乖乖地合上双眼。伦纳德终于不必再面对那双褐色瞳孔，他伸手抹了一把脸，逼着自己快速平静下来，然后拿过花洒，蹲下身仔细将克莱恩头顶的泡沫冲洗干净。
他放掉浴缸里的水，然后拿来宽大的浴巾将克莱恩整个人兜头包住，将他从浴缸里抱出来。怀中柔软的身体挣扎了两下，将盖在脑袋上的布料甩掉，然后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伦纳德。
“……抱歉。”伦纳德说。他将克莱恩抱到自己的卧室里，然后为他套上了自己的旧睡衣，即使是伦纳德因为嫌小淘汰下来的衣物，穿在克莱恩身上也有些肥大，秘偶看了看遮住自己手掌的袖口，不是很满意地甩了两下。
伦纳德在仔细地帮他擦头发。漫长而沉默的过程在继续，直到那头黑发接近半干，伦纳德才收起毛巾。他将自己从纷杂的情绪中抽离，低头看了一眼一直乖乖任他摆弄的秘偶——他半阖着双眼，蜷缩着靠在伦纳德身上，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原来还是需要睡觉的啊……”伦纳德小声自语，紧绷的嘴角终于松懈了一些。他轻轻将克莱恩在床铺上放平，为他盖上被子。
“晚安。”伦纳德关闭了卧室的灯。
黑暗笼罩了狭小的卧室，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安排克莱恩睡下后，伦纳德回到浴室，花了半小时速战速决，等他湿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克莱恩已经完全睡着了。
黑夜序列优秀的听觉发挥着作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伦纳德仰躺在沙发上，听着卧室里第二个人轻浅的呼吸声，枕着自己的胳膊，盯着有些陈旧的天花板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