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远远的望向走廊尽头,像是在留恋什么人的踪迹。
沈彦推着他往专属电梯走, 不解的问:“您为什么不见姜小姐, 还让大卫跟她说那一番话。”
飞机延误,晚到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等来了姜小姐, 季总却改了主意,不愿意见她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 她看到肯定能猜到什么,到时候再说好话, 她不见的会信了。”季杨面带笑容, 勾起的唇角浅浅的,苍白无力。
沈彦又说:“可是……”
谁都清楚, 季总这次去德国,很可能就回不来了,这次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姜小姐,他却躲起来了。
季杨敛起笑容, 声音严肃起来,“没有可是,你也听到了,她以为我死了一直在哭,也算是某种意义上, 给我送行了。”
这样不吉利的话,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毫不避讳,反而还十分高兴。
她舍不得他死掉,这世上没几个人舍不得他死,更多的人是数着日子盼着他死,用真心对待他的人少之又少,姜品糖算一个,在临死前能亲眼看到她为他心痛流泪,他死也值了。
沈彦皱着眉头,一声不吭,他不再辩解什么,此刻的季总不需要任何人的宽慰,他是心满意足的,只是姜小姐误解了大卫医生的话,在病房外掉几滴眼泪,他就满足了。
电梯缓缓上升,来到顶楼,空旷的天台上,停着一辆小型的私人飞机。
下来两个保镖,把轮椅抬到飞机上,沈彦紧跟上去,守在季总身边,怕他不舒服,调整了一下轮椅的靠背。
季杨合了合眼,想起一桩事,又睁开眼,轻唤一声:“沈彦。”
沈彦凑过脸去,应声:“季总,我就在这,您吩咐。”
“拿纸和笔给我。”季杨把手从毛毯下伸出来,瘦骨嶙峋,修长的指尖一点肉都没有,就是一层皮包裹着硕大的骨头架子,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十分好看,像是一块白玉。
沈彦不想让他再辛苦,写东西对他来说,太费精力了。
“季总,不如等飞机落地……”
“现在,给我。”
季杨不是在跟他商量,这次是命令的口吻,他看着他的目光,不容置疑。
他声音一高,就喘不动气,肩膀也跟着颤抖,沈彦不敢再违背他的意思,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支钢笔还有一打信纸。
“推我去餐桌边。”季杨两只手用力攥着钢笔和信纸,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沈彦赶紧绕到轮椅后面,慢慢的推着他过去,到了餐桌边,季杨把手中的信纸放在桌上,拔开钢笔帽,提起笔顿了顿,艰难的写下姜小姐三个字,想了想,手上的动作停住,放下钢笔,撕下信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在此提笔,信的开头换了称呼:苏太太。
沈彦默默的站在他身后,想看不到他写的字也难,撇见开头三个字,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出声劝说:“季总,还是称呼姜小姐吧,万一……”
万一她跟苏承叶日后黄了呢。
毕竟苏家有个苏清婉,她可不是好惹的人物。
“没有万一。”
季杨打断他的话,语气平淡,依旧面无表情的往下写,他的手紧攥钢笔,手腕使不上力,是用手指夹着钢笔写字,每写下一个字,笔尖都要颤抖两下。
他跟苏承叶斗了这么久,还不清楚苏承叶是什么人吗,他一旦认定的事,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主意,说不好听叫固执,说好听叫专一。
苏承叶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没有阻止姜品糖来见他,还在病房外祝他长命百岁,能在临走前,听到对手盼他好,也值了。
他既然选择了放手,称呼姜品糖一声苏太太,就当他是在跟苏承叶礼尚往来吧。
一页信,大概四五百字,他写了一个小时。
他停下笔,折起信纸塞到信封里,沈彦立刻伸手去接,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
沈彦以为这封信只是季总跟姜品糖道别的信,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封遗书。
季杨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放在掌心用拇指摸了摸,粉色的钻石透亮,一点杂质都没有,贵气横生。
他把戒指递给身旁的深彦,说:“这封信,还有这枚戒指,等我不在了,你再给她。”
沈彦肩膀一抖,手里的信和戒指险些失手掉在地上,他脸色泛白,沉声说:“好的,季总。”
他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放进公文包里,又推着季杨离开餐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