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
中年女人心不在焉的回答,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木头桌子上,也不着急去洗碗,只是靠桌边站着,默默的看着她。
姜品糖还是没忍住,环顾四周,问眼前的大婶。
“家里只有您和大叔吗,怎么也没看到您的孩子。”
中年女人身体一僵,一只手拧着围裙,神色突然变得紧张不安,侧过身答道。
“在外面念书,过年就回来了。”
“您有几个孩子啊?我之前也认识一个打鱼的大伯,我家饭馆的鱼都是从他那买的,听他说北港渔村这边每家都有四五个孩子呢。”
姜品糖坐在板凳上,脱下外衣,把衣服抱在怀里,一边烤火一边问。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大衣,被雨水淋过后变成了粉红色,虽然没有完全浸湿,但是表面的羊毛积了水,衣服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还是烤干些的好。
中年女人眉头紧锁,侧站着,并未与她对视,呼吸变得急促,像是想起了什么悲痛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
“四,四个,我有四个孩子。”
她十八岁就跟自家男人结婚了,一连五年生了三个女儿,又过了五年怀上了小儿子,那年她二十八岁,身下三女一子,一家人靠着捕鱼为生,日子勉强能填饱肚子。
后来赶上政府开发北港海岸,这一片的渔民都沾了光,改建了屋子,买了新船,她家的日子也好起来了,攒了一年的钱买了摩托车,想着能把自家的鱼虾拉到市里去卖,价钱高。
可是谁能想到……小儿子跟着他们夫妇二人去市里卖鱼,遇上了人贩子,丢在了菜市场里,此后再也没找到。
她和丈夫忙着找儿子,一去外地就是三五个月,家里没了吃的也不知道,大女儿饿的受不了,学着村里的大人出海打鱼,刚一出海就遇上了台风,人和船都没了,丧事还是村长给办的。
二女儿长到十七,跟着同村的人去外地打工,在当地认识了个干工地的男人,怕家里反对,偷着结婚,没多久就怀孕了,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
小女儿是前年出的事,大学毕业在邻市找了份好工作,却不知怎的突发急症,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咽气了,听医生说,是心脏病,一出生就带着的,她哪儿懂这些,只以为小女儿是早产所以身体一直羸弱。
她受不了一连串的打击,拉着自家男人去了医院,非要再生个孩子,这时候她已经五十岁了。
医生的意思是,她不能怀了,女人老了就不能生孩子了,但是她家男人还能生,男人是一直能生孩子的,哪怕到了七八十岁,要咽气的时候。
她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想要个孩子,就得再给自家男人讨个小老婆。
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小老婆哪儿那么好找,何况她家穷的叮当响,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户,谁家愿意把闺女送到她家里来生孩子呢?
村头卖猪肉的那家倒是说愿意,可他家的闺女是个傻子啊,傻子生下来的孩子还得是傻子,她不愿意。
“真好。”
耳边的感叹声让陷入回忆的中年女人抽出思绪。
姜品糖烤干大衣,衣服搭在手肘上,从板凳上站起来,脸上带着笑容,身子暖和了,脸颊上也有了血色。
她转身,突然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桌椅板凳还有墙上的照片都开始晃动,她赶紧伸手扶住大婶的胳膊,急急的问道。
“好像,好像是地震?”
她望着神态自若的中年女人,女人盯着她的脸,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什么地震,分明是她给她喝的姜汤里掺了东西。
这种药粉,早些年村里挨家挨户都有,外人只知道渔村的人结婚早,却不曾听说他们是怎么对付不愿意嫁人的新娘子的,一包药粉喂下去,保准一个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想男人想的要命。
这时候要是把两人关到一个屋子里,还愁新娘子不愿意嫁人?说不准第二天娃都揣上了。
“不是地震,我扶你去睡下吧。”
中年女人带着姜品糖往南屋走过去,她目光麻木,透过玻璃看到屋子里的男人起身穿衣服了,他听到外头的动静了,知道她把事情办妥了,后面的事该轮到他来了。
从北屋到南屋,要穿过院子,外头还在下雨,冰冰凉凉的雨水落在姜品糖的脸上,顺着长长的睫毛渗入她的眼睛里,她感觉到不舒服,用力的眨眼睛,恢复了些理智。
“我不去休息,放开我,我要走。”
她感觉浑身变得很热,滴落在脸颊上的雨滴好似瞬间就能蒸发,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连最起码的方向也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