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莫说是罚跪,就算是挨家法,他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老管家只好把蒲团放在他的身前,乞求着他能在他走后改变主意。
苏承叶纹丝不动的跪在地上,饭是一口不吃的,眼睛是一眨不眨的,管家无奈,只能带着女佣离开。
管家朝外走,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迎面走过来,祠堂里黑漆漆的,加之老眼昏花,他也看不清,走近了才认出是婉小姐。
“婉小姐,您,您这么晚怎么来了?”
苏清婉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羊毛大衣,领口是一圈品相极好的狐狸毛,脚踩杏色高跟鞋,手里拎着一个爱马仕深紫色马鞍皮Birkin。
她眼角一点皱纹都没有,一脸的水光肌,得益于她每个月花大价钱保养皮肤。
今天眼底的黑眼圈却格外明显,月光一照,眼下一片黑影,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好。
“这是我家的祠堂,我这个时候来不行吗?”
她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的气势,好像是来找什么人理论的。
“是我说错话了,婉小姐自然能来。”
管家礼貌从容,回头看一眼堂中的大少爷,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底浮上一抹担忧的神色。
苏清婉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径直朝着跪在地上的人走过去。
老管家拿眼神示意拎着食盒的女佣自个离开,他自己则是默默退到一旁,悄悄留下继续守着,目光看向苏承叶和苏清婉。
他倒不是担心大少爷顶撞婉小姐,他是担心婉小姐今晚又没吃药发起疯来伤到大少爷和她自己。
他留在这里,也好及时帮上忙。
七八米远的距离,苏清婉走过去就半蹲在苏承叶身旁,手中的包随意扔在地上,腾出手抓上他的手臂,柔声劝说。
“承叶,你去给爷爷赔个不是,就说你会跟那个女人分开的,不要再跪下去了。”
她说着,声音哽咽了一下,说不出来的心酸。
她贵为苏家长孙的亲侄子,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怎么能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彻夜跪在祠堂呢。
苏承叶扭头,看到她眼角晶莹的水光,语气依旧坚决的说。
“夜里风大,您不必专程过来看我。”
苏清婉哪儿是专程过来看他,是专程来劝他的,非要将他劝说明白不成。
这孩子从小就固执,做什么事情一旦认准了谁说都不好使,也就是她能稍稍影响到他的想法。
早年丧父丧母,苏承叶能得到的唯一的母爱是来源于她。
苏清婉自知如此,也把苏承叶当亲儿子对待,陈白有的,他有,陈白没有的,她也得让他也有。
她此刻看着他跪在祠堂前,心如刀割,恨不得让公寓里那个目中无人的女人立刻消失。
“承叶……”
“不必再说了。”
苏承叶冷冷的打断她的话,继续跪着,目光坦荡的看着前面的牌位。
最后一个牌位是他父亲的。
“您也觉得我做的很对吧,我不能没有她,就想您不能没有妈妈。”
苏承叶的神色平静毫无波澜,他是在用心问。
车祸来临之时,他被撞昏迷,依稀听到救护人员说探知到了父亲微弱的气息,可是当他们在选择先救谁的问题上,却选择了副驾驶上的母亲。
他从医院里醒来,听护士说,那是他父亲的决定,男人紧紧的攥着女人沾满鲜血的手,说还能坚持住,让救护人员立刻凿开副驾驶的车门。
被率先送往手术室的女人抢救无效,车里的男人被解救出来的时候,也因失血过多,尸体已经冰冷了。
来吊唁的人都说,他父亲本来是能活下来的,哪怕就一点点自私,也够了。
苏承叶会想起这些事情,黑眸愈发阴冷恐怖,害死他父母的真凶,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一旁的苏清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哥哥的牌位,痛苦的记忆涌入脑海,最疼爱她的哥哥为了一个女人能有一次微乎其微活下来的机会,甘愿付出年轻的生命。
如果哥哥还在,她的生活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有哥哥在,那个渣男碍于跟哥哥的情面怎么会狠心抛弃她。
她看着苏承叶的侧脸,跟哥哥年轻时候一摸一样,神情逐渐恍惚,目光游离在他的身上。
“哥哥,你不能犯傻啊,你今天为了她跪在这里,日后……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岂不是连自己都不顾了。”
她糊涂了,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她以为自己又看到哥哥了,又回到二十几年前了。
那个时候哥哥领着那个女人进门,她还傻乎乎的喊嫂子,殊不知这个女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间接害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