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说让陈公公出出主意,又没说让他动手惩罚,再说,谁不知道说是惩罚,其实只是兄弟姐妹之间开开玩笑,大皇子殿下实在是言重了。”
枫黎不是特别正经的性子,而姜晟睿太过认真,相处中总觉得不那么对付。
她侧头瞄了眼姜昊玉。
姜昊玉接触到她的目光,松快地笑了起来。
“皇兄,不用这么认真嘛。”他靠到姜晟睿身上,“要不这样,就罚三哥为郡主姐姐弹上一曲,我也好久没听过三哥弹琴了,上次好像还是在皇祖母的寿宴上。”
“昊玉这回倒是挺机灵,我也想听三哥弹琴!”
姜歆瑶举双手赞同,还夸奖似的拍了下姜昊玉的肩膀。
就连姜晟睿都说:“的确很久没见三弟抚琴了,五弟的注意的确不错。”
“不若……”姜歆瑶抬眼瞧见陈焕带来的人,“陈总管帮忙差人将我的琴搬出来吧。”
“是。”
陈焕抬手,身后就有两人上前。
他吩咐:“小心着些,莫要磕了碰了。”
有人去抬琴,亭中几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挺是热闹。
陈焕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叫人办好了事,再行礼离开。
他办事一向遵循礼数,也就只有在枫黎面前才稍稍失态一二。
枫黎扫过身边低眉顺眼的人。
或许是有一些小主子对陈焕很是客气,但客气归客气,这人再怎么样,在主子们眼里也只是个奴才,用得着的时候便说几句客套话,用不着了便抛到一边,背地里再呸上几句。
他们不会为难他,不会对他颐指气使,但也不会真的把他当成座上宾。
在他们的眼里,安静地候着是他的本分。
她忽而想起最初代父亲领将军之职的时候,一些老将当面客套,背地里却对她的女子身份不屑一顾,说得极是难听,被她当面揭穿都毫无悔改之意,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话糙理不糙”。
她有在战场上为自己正名的机会,但陈焕永远只是个奴才。
每天有做不完的事,和背地里受不尽的白眼。
他或许是……很自卑的吧。
就像她感受到的那样,小心翼翼地鼓起勇气跪在她面前。
他其实为她做过不少事,也没少在皇上面前“看似不偏不倚”地替她说话。
偷偷地做事,怕她发现自己的心思,所以从不邀功;
可又希望她能多看他一眼,所以总是借着皇上的名头出现在她面前。
想好好地跟哄其他主子一样,好声好气地讨好她;
但太过在乎她的反应,希望能得到她的偏爱,便总是在言语上有些出格。
枫黎不自觉摆弄手里的棋子,轻笑出声。
怪不得她从不觉得陈焕的“忤逆”叫人心生不悦,反而很有趣。
敢情是跟她娇嗔呢。
两个太监将琴架好,陈焕欲行礼离开,却在抬头时撞上了枫黎的视线。
她在看他。
他心脏一跳,下意识地低头,脑子空白了两秒。
告退的话就这么慢了几拍。
幽幽琴声响起。
春风带着暖意轻轻拂过,与琴声一起流淌。
姜怀泽从小师从名师,弹得一手好琴。
众人安静下来,注意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陈焕偷偷抬眼瞄了下枫黎。
只见她端着茶杯,却并未饮茶,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姜怀泽,似是沉浸在琴声中静静地欣赏,红润的唇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眉眼如春意般明媚盎然,微微一弯遍灵动得很。
可惜她是看着旁人这样笑的。
什么锅配什么盖,他或许配得上宫女枫黎,却配不上郡主。
她应当喜欢一个饱腹诗书、志向高远的门当户对之人,然后坐到万人之上的位置。
一切都在本该有的轨道上前进。
他只是……
有点嫉妒罢了。
一曲毕。
姜怀泽抬眼,看向枫黎时眼底染上笑意。
“郡主,这惩罚可算过关?”
“那是当然,殿下不愧是师从名师,琴技果然了得。”枫黎鼓掌,嘴里说上几句客套却也实在的话,“都说殿下很少弹琴了,此番能欣赏殿下的琴音,实在荣幸。”
姜怀泽反问:“那不知我们有没有荣幸听郡主一曲呢?”
姜歆瑶立刻鼓起了掌:“对呀!听说姐姐的琴技也不遑多让。”
她冲枫黎眨眨眼睛,满脸的期待。
枫黎被逗笑,摸了摸她的头。
她起身:“既然公主这么期待,那我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