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至于,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只是……”
枫黎转身来到主座前,撩起衣袍坐了回去。
她拿起腰间坠着的玉佩,拇指轻抚了抚:“陈公公上次在玉器店里,究竟是为谁买玉……恐怕也不想被旁人知道吧。”
陈焕猛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刹那间,指尖都成了凉的。
他在为成功把玉佩送给她欣喜不已,每次见到她戴在身上,都控制不住地感到悸动,非要低下头去,才能掩掉唇角流露出的笑意。
他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郡主一身锦衣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腰间莹白的坠子轻轻地晃。
弄得他晃了神,总是忍不住去幻想自己如同那离谱的梦境那般,被她圈住腰身、轻轻地吻。
可她,却把这当成了威胁他的筹码。
他的手指有些颤,嘴唇也冷的少了些血色。
想自嘲地笑一声,又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为谁而买……郡主知道答案么?”
他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眼眶温热,鼻尖发酸。
张了张口,又闭上。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他以为郡主对他,应是也有些不同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偷偷地喜欢,又偷偷地欢喜。
他甚至因为三皇子有开辟女官的意向而打破了自己的原则、接受贵妃娘娘的拉拢,他愿意冒着失去皇上信任的风险主动推进立储之事,以防会有万一,让三皇子失去储君之位。
做这一切,不过是希望,郡主留在京中能有个真真正正的有实权的官位,不必整日囿于后宅,可以自由自在地像从前一样活。
他虽永远都只能狐假虎威,但她喜欢权力,他便愿意将能给她权力的人推上宝座。
他一直跟自己说,做这些对他来说只是顺手,早晚要面对支持哪位皇子的选择。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郡主,甚至否认对她的喜欢。
直到这时感受到胸腔里的疼,才明白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就连……
她对他的兴趣,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陈焕跨过大半个营帐的距离,注视那张熟悉的脸,许久没说话。
他知道,如果此时开口,定是嗓音沙哑软弱,漏了怯。
郡主既然对他无意,他就更不能暴露自己的心思了。
他不能连如今拥有的都失去。
枫黎见他神色有异,问:“送给谁的?”
目光缓缓扫过陈焕微红的眼角。
说是气恼是合理的,但……
似乎又与被威胁的气恼不太相同。
难道是送给哪位于他有恩的故人,而非是为女子准备?
玉佩本身就有表达爱慕之意,但送给长辈或小辈确实很常见,只是她先入为主,觉得以陈焕在宫中的身份来说,应是没什么长辈小辈可送的,他真不像是会特意为陈顺买礼物的人。
至于长辈么,她从未听说陈焕受过谁的恩情。
更何况,那日发现陈焕从贵妃宫中小门离开后,她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
她确信,陈焕与贵妃娘娘达成了某种共识。
可陈焕入宫二十余年,受皇上重用也是十年有余了,谁不知道他一心一意为了皇上,从来不偏不倚不站队,不会偏向任何人,更不会参与立储之争。
若他身上不曾发生什么改变性子的大事,那就只可能是因为“人”了。
搭上落到了她手中的这块玉佩……
她觉得,自己的推断应该是对的。
她也不认为,在这种情况软硬兼施、适当威胁是错的。
只是,看到陈焕此时的眼神,她竟是有些不忍。
总有种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感觉,想像平日里插科打诨一样哄他一句,叫他别这样了。
可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
她敛敛心思,沉声道:“若有隐情,陈公公说出来便是。”
陈焕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半晌,自嘲地扯动。
说出来,他怎么说出来呢?
从夜晚做梦,到后来白日做梦……
实在是沉溺太久了。
真不知是中了什么迷魂汤,做得什么春秋大梦,他竟然真觉得郡主会对他一个阉人暗生情愫,甚至偷偷幻想以后。
如今,终是该清醒了吧。
他只是个一厢情愿的卑贱奴才,在郡主眼中并无任何特殊。
“呵。”紧握成拳的手掌负在身后,他冷声开口,“若郡主真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事,尽管告到皇上面前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