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要是不说,奴才怕是一连几日都要睡不好了。”
陈焕倔强起来不是一般的犟。
关键的是,他盯着枫黎那么瞧,总是能让她心软。
枫黎叹气:“罢了。”
一方面不想让陈焕胡思乱想,另一方面么……
开心事她总想立刻分享给陈焕,让他高兴。
这事儿讲给他听,他肯定要一连开心数日了。
真怕他高兴得反倒睡不着觉了。
“本想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可谁叫我面对你时藏不住事儿了呢。”
她起身,给陈焕掖了掖被角,又换了额头上的布巾。
她吩咐道:“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陈焕点点头,看着郡主离开。
不知道会是什么惊喜。
其实跟郡主生活在将军府,他已经什么都不缺了,过得比在宫中富足悠闲多了。
再有惊喜的话……他能想到的,无非是郡主给他什么凭证,比如一块儿将军府的令牌,什么“见令牌如见将军”,可以让他借着令牌狐假虎威;
再或者,便是给他进军营的权利,允许他在府中无事的时候到军营去伺候,免得时常一天里只有早晚能见郡主,相处的时间都变少了。
两者相比的话,他更喜欢后者。
他想时时刻刻地伺候在郡主身边。
可军营要地……
总归不好让外人进进出出吧。
他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期待。
不多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陈焕抬头看过去,见郡主抱着个衣箱进了屋。
衣箱上显然印着郡主带他量体裁衣那间铺子的标记。
先前已经送来了两身做好的冬衣,所以他认得这个箱子。
隐隐的期待和兴奋落了下去。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失望。
于是回过身,窝回了暖烘烘的被子里。
他鼻子不太通气,瓮声瓮气地说:“不过是又有新衣制好,奴才还以为是什么惊喜呢。”
赤.裸裸的失望,装都不装一下。
准确地说,是希望枫黎因此多哄他几句。
枫黎站定在床边,打开衣箱,露出里面的衣裳。
她笑说:“陈公公,你再瞧瞧,算不算惊喜?”
陈焕敛敛眉头,想撒撒娇,便故作挑剔地回了头。
不想,在看到那一片艳红时睁大了双眼。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几位皇子大婚、公主出嫁都是他经手准备的。
衣箱里静静躺着的,分明是喜服!
“郡主这……”
他呐呐地开口,脑子里已经有了最有可能的答案,但还是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脑袋烧得迷迷糊糊的,身上骨头也烧得酸疼,这下就连眼睛都变得朦胧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美梦,梦到郡主允许他像个人一样光明正大地进了将军府的门,名正言顺地过了门、成了郡主的人。
眼眶里不由自主地蓄了水光,轻轻地打转。
“叫人赶制了许久,今日终于做好了。”
枫黎见他眼中蓄泪,笑得更灿烂了。
她把衣箱放在床上,牵起陈焕的手轻轻放在做工精细的喜服上。
“我以为陈公公因自己的身份而忌讳此事,不喜欢大张旗鼓地叫许多人来围观,我也不是很在乎有没有那样的形式,便一直没提过。”
“太监过门”,真出了这种事肯定会被人在大街小巷里背地念叨许久。
茶余饭后,谁都喜欢把这当成自己的谈资。
她知道陈焕不喜欢叫人盯着他看,尤其是因为身份而盯着他,就一直以为他不喜欢。
那时陈焕委屈地抱着她诉苦告状,才突然明白,他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
他羡慕其他人,别管男子还是女子,都有家人有身份,不像他从宫里出来远赴北地,不明不白地住进了将军府里,她说他是喜欢的人,但外人只道他是个伺候人的太监。
他需要一点儿虚名,也期待那一点儿虚名。
因为那是她的认可和承诺。
陈焕一直掉眼泪。
水珠一串一串地落在枕头上。
许是夜晚感性,又许是病重泪腺发达,他不想哭来着,但怎么也止不住。
他觉得自己特别没用,这种时候应该感谢郡主来着,至少也要说些体己话,让郡主知道他的欢喜,知道他的感激,知道他所有所有的、说不清说不完的心意。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抹眼泪、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