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一刀竟是没能把头砍下,只砍断了一半。
他还没死透,又因为情绪特别高涨而没有晕过去。
他能感觉到死了一般的剧痛,看着自己的血溅了满地,感觉到自己头连着一半脖颈,但有一半要掉下来,在轻轻地晃动。
他想喊,但什么都喊不出,只有恐惧和疼痛无限地蔓延。
刽子手又一次高高举起了砍头刀。
他大声吼道:“祭北地战死的将士们!”
枫黎看着那颗人头弹了出去,带着血在斩头台上滚出老远。
不慎掉了下去,百姓们先是害怕地往后退,留出了一大圈真空。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过去狠狠地踢了一脚。
紧跟着,又是一脚。
“卖国贼!”
“通敌叛国的东西!”
枫黎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离开之前,忽而感觉到目光,抬头便与许亦谦对视了。
她抿唇,冲他轻轻颔首。
许亦谦知道她就要奔赴北地,特意起身行礼。
脑海里忽而想起郡主先前的那句“感谢”。
眉眼动了动。
追随着枫黎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不见。
-
陈焕自那晚之后,就再没见过郡主。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温度。
问了绪白,才知道郡主很早就离开了,去见了皇上。
他本想尽快收拾收拾,趁郡主离宫前再见一面,不想身上如同散了架,尤其是身后腰腹,酸疼得稍微快走些都成问题,如果不刻意拘着自己的姿态,定会被人看出不对。
拖着这样的状态从头到尾打理好自己时,赶到皇上那边,郡主已经离开了。
他听说,郡主是去看午时三刻的斩首了,所以要提早离宫。
看完斩首,就直接离开京城了。
此次不是大军出征,郡主又已经与皇上辞行过,皇上就没有出宫。
他便没有任何离开皇宫的理由。
他这种人不就是这样吗,这辈子只能指望旁人……
只能仰人鼻息。
宫中的生活一下子回归了没有郡主的“常态”。
他像过去二十多年一样,起早贪黑,为皇上处理宫中一切事物。
与人拌嘴、赏罚宫人,再到皇上面前恭恭敬敬地答话。
似乎一切都跟从前没有区别。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时间久了,记忆也就模糊了。
有时候他都会有些恍惚,思索郡主与他在一起的两个月时光是不是真实的,也就只有隔三差五传到宫中的捷报和偶尔遇见绪白时她眼中的挑剔提醒着他,所有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郡主喜欢他,宠着他,碰了他的身子,承诺他……
她会回来的。
这话,他打心底里不信的。
但也算是个盼头。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等待郡主兑现她的承诺。
他真的不奢求太多。
就算郡主下次回来时带了俊俏年轻的男孩儿,就算郡主往后不愿再碰他,只要肯回来,再让他见上一见,即便只是像初见时那样站在皇上身侧远远地看一眼宴席上的郡主也好。
此生还能多见她几次,就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郡主总要娶嫁的嘛。
不是嫁谁,便是娶一位世家小公子入赘。
能给他见面的机会,他就知足。
他怕自己忘了郡主的模样,所以偷偷地学起了画。
这里不像,改一改;那里不像,再改一改。
久而久之,都描出了九成的神韵。
画得最好的那张被他折起来藏在枕头下面,想郡主了便拿出来瞧一瞧。
偷偷地瞧,不敢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陈顺见他又渐渐消瘦了下去,担心得很,常劝他多吃。
他照照镜子,发现是瘦了些。
郡主说他别太瘦会抱着舒服些,还夸他……
腿上薄薄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屁.股摸起来弹性。
真是污言秽语,不堪视听!
哪儿有大家大户的女儿那么说话的?
也就是她,那么大胆,敢跟个阉人在宫里纠缠在一块儿,说那种叫人又气又羞的话。
他自己也摸不出什么感觉。
不就是几块肉么。
她若回来,他就保持好她喜欢的身量,还给她摸。
可她不回来。
也回不来。
北地战报时不时地传来,断断续续,但没间断过。
捷报多,凶迅少。
但每次他站在皇上身边等待战报打开,心脏都紧张得要命,生怕信中写郡主有个三长两短。
好在多数时候都是虚惊一场,不过,战争毕竟残酷,也有揪心的时候。